“大家预备请清薰师下午在我们休息这段时间来祠堂跟我们讲佛法呢,就是不知他是否有空,少殿觉得如何?”
“可以去问问。”
“谢少殿。”
“对了,那个叫雪娘的女子可有何异常?”
“异常?这个卑职不太清楚,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我们也不好过多关注其生活,上次您也看到了,村子里闲言碎语多。”
“是吗?”修华却始终觉得有些不放心。
史越方想到什么便道:“不过她前天从我这儿把青苓接回去了。”
“为何?”
史越方只摇摇头,“应是良心发现,还是决定替她姐姐照顾这个侄女了。其实女人家总归还是心软多一些,毕竟自己也有女儿。”史越方说完又问:“少殿,她有什么问题吗?”
修华只摆摆手道:“她的女儿倒是不怎么出过门,很少见到。”
“女孩子家教森严些是挺正常的。要不然我们去看看?”
“不必了,你先去忙,我过会儿寻个时间去看看青苓。”
……
别了史越方,修华径直回去,正巧看见清薰送一名身着白色长服、相貌清平的男子背着药箱走出来。
修华发现最近清薰几乎很少戴面纱或斗笠,大概是出门得少。不过也不对,好像他不在时,清薰也有出去。
“少殿,你回来了。”清薰看见修华,便温声唤道。
修华走近后,那男子行礼作揖道:“卑职尹桑子,就职于伊贾村医馆,拜见少殿。”
修华抬了抬手,道:“尹大夫不必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今日还劳烦你走一趟。”
“是卑职的职责所在,但也帮不上什么忙,清薰师医术高明,现在只需好好调养伤骨即可。”
修华点点头,道:“其实今日是想你做另一件事。”
“少殿但说无妨。”
修华将手中的包袱就地打开,展露在尹桑子面前,道:“麻烦查看一下这只捕兽器的齿轮口上是否有毒。”
尹桑子将药箱放下,蹲身拿在手中仔细查看,才又闻了闻,如此反复,方放下来,起身回道:“初步检验,只确定有‘沉浸兰’中提取的药液,这个并无毒。至于其它的……少殿若是允许,卑职可拿回家中经由专门的验化方能确定。”
“嗯,如此甚好。有结果后你直接来这里,我不在找清薰也一样。”
“是,那卑职告退。”
送走尹桑子后,清薰便折回来对修华说:“今天画丹他们采了些荷叶和青蒿回来,正在熬制冬瓜荷叶汤,稍后可以给大家送去,清热解暑。青蒿需要晒一段时间再熬水服用,一样的功效。”
修华应了声,问:“你跟他们去讲佛法了?”
清薰点点头,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修华继续说下去。
“效果挺好,他们问你要是下午有空,可否去祠堂讲法。”
清薰点点头,道:“都可以。”然后依旧等修华接着说下去。
“不过,我一个问题……”修华想着如何组织语言。
“嗯?”
“你真的觉得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少殿认为有?”清薰不答反问。
修华不假思索道:“死亡如何?”
清薰神色平静如水,嗓音温凉,缓缓道:“一个人死后,尸体慢慢变化消失,其位置也由地上变为地下。他生前的好友亲人会伤心难过有各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忘。无论是对死去的他而言,还是活着的人来说,身体和心灵都在不断变化着。”
“但对于这个人而言,死就是死了,永远地离开世间,不再看得见世上的一花一木,不再感受得到世上的冷暖交迭。”
修华至今认为唯有死亡是不可改变、不可超越的东西,因为只要活着,一切都可以改变。
“生与死本来就是相互依存的。因为有了死,所以我们知道生;因为生,我们终会面临死。如果否定死后的一切变化,定格那个瞬间,也无异于否定这个人的生时经历。那么生与死的意义何在?或者说,人生的意义何在?与其说是‘永恒不变’,也许说‘从不存在’倒更贴切。”清薰语气平缓,如细水长流,娓娓道来。
修华想了想,道:“那就拿‘爱’这种情感来说。我承认,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长远看来并非永恒不变,受许许多多的因素影响,也许今天多一分,明天少一点,后天又少一点,大后天却多一些。但是无论多还是少,都还是爱,这份爱难道不是永恒存在?而爱就是爱,并非其他什么感情,也非任何东西能够取而代之。所以,这样的爱难道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
清薰却难得点点头,道:“若论每一份爱的本质,只要还存在,的确不会变。但少殿觉得自己所说真的存在?换句话说每一份爱都能被独立出来吗?”
“为何不能?”
“我们的情感超乎想象地复杂。”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复杂。但若我爱……一个人,就这件事而言是纯粹的,出自一颗真心。”修华差点儿脱口而出“我爱你”,幸而及时改口,若是直接这样说出,清薰可能因为赧颜而马上结束这个话题。
清薰一时无言,他神色渐变得失落,目光也渐暗淡,他不再去看修华,而是说了句:“我去看看那边。”然后转身便走。
修华不知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让清薰如此情绪。
他本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但清薰没走两布却停下来,转过身来,问修华:“少殿说,喜欢一个人是用一颗真心?”
修华点点头。
“那么没有这颗心,少殿便不会喜欢这个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