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清薰师说，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可以结束。”

“你们可见过有谁心上中了一刀，两个时辰不救治还能活的？”修华看向清薰那瘦窄却依旧挺直的背脊，指尖发冷。

“那把刀很小，而且……而且没有被拔出来，所以流速较……”该弟子本想继续说下去，但宜荣出手制止了他，并对修华说：“少殿，清薰师让属下转告您，他会平安无事。”

修华像是听进了这句话，没有行动；又像是没有听进去，只盯着清薰出神。

见他如此，众弟子也不敢再多言语，各自看守着四方。

神秘字符的口诀不绝于耳，时间在一点点流走，清薰的生命也随着时间的流动一点点流逝。

其实身为人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年，无时无刻都在不知不觉地向死亡靠拢；每过一刻，就离死更进一步。

当整条生命线十分漫长的时候，所谓的不知珍惜也就是这样在悄然发生着。

可当生命的迹象有了明显的标示而越来越微弱，时间便越来越被重视。因为此刻的时间与生命才被认为已经融为一体。

以前修华看清薰，觉得他是一个十分美好的人，跟他在一起生活充满着希望和愉快。

现在修华看清薰，觉得他又是一个很叫自己心疼的人。

他好像什么都不懂，不懂情爱，不懂伤痛；可却什么也要承担，承担着别人的痛苦忧愁，承担一些本该与自己无关的责任。

我以前也认识你吗？如果认识，以前的你又是怎样？

这些问题，修华现在会不由自主地去想。

大约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由地下散发出人的精魄之气渐渐变淡，变稀。仿佛下一秒就将结束这一切。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等着这一刻，弟子们望着这无尽深坑，修华注视着清薰一人。

忽然，诵经之声戛然而止，场面归于平静。画青画丹依次缓缓睁开眼，阵法已解。

修华快步上前到清薰身边，但还未走到时，清薰身形一偏，将要倒在地上，修华见状连伸手扶住他，随后靠上去扶着清薰的右肩处，点了几个穴位暂时为他止血。

\"清薰，感觉怎么样？”修华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却一时不敢轻易动他，只得轻声询问。

听到修华的声音，清薰稍稍抬了抬眼眸，细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但你受伤了。”修华低头看见他胸口上的那把刀，正是那天夜里他用来给清薰刮皮的那把，顺着伤口往下，白色的衣衫大片大片被染红。

“我没事。”清薰气若游丝，勉强说了这么一句，像是在安慰修华，也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大师兄……怎么办？”画丹跑来跪坐在清薰面前，一时间不知所措，眼眶泪水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你若是去了阎王殿，我也会去寻你，哪怕堕入无间地狱也再所不惜。”修华垂眸看着清薰，字字清晰宣告着。

听到他这样说，那双清眸恍若盛开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带着笑意望着修华。

“大师兄，我们回众壑殊吧，长尊肯定有办法。”画丹急道，再接下去的话便是带着哭腔了：“你答应过我的，要一起回去，你别抛下我一人……”

“众壑殊？此去如此远，路程颠簸，按大师兄的情况不可能活着抵达。”画青说。

画青的话让画丹顿时又难受又生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说了不能这样，是你执意将刀捅进大师兄的胸口，还耗费这般心力继续救人。大师兄又不是神，也不是佛，怎么可能这样还能没事。”

“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而是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你们的大师兄。”有近天都弟子劝解道。

“你们连村里人都救不了，又有什么办法来救我家大师兄。”

“你……救人是你们自愿，不救也没人会说什么，犯不着如此指责态度吧！”

……

那边陷入了短暂的争论之中，但修华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一手扶着清薰，另一只手靠近他胸口插着的那边刀子。

两人对视片刻，清薰已然明了修华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不顾伤痛，伸手抓住他的手，艰难吐字：“别。”

“我学阴阳法多年，却只懂得除鬼杀怪扶正之道，不懂救死扶伤行医之法。如果我死了成鬼，就先去等你，如果还能成神成魔，也许可以救你。反正你若离开，我也不独活，不如暂且一试。”修华语气平和，有意安抚清薰，眼神坚定，也告诉他自己的决心。

“听到少殿这么说我很高兴。”清薰冰冷的手覆在修华的手上，声音低微缓慢说道，“我也告诉少殿一件开心的事。”

修华听到此话，如鲠在喉，却还是强忍住，顺从清薰，问：“是什么？”

“生于尘世间，不轻言生死；刀是我的，法子是我说的，怎能轻易要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