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涉及太深,我心中很多事情堆积,思绪万千。想去找单然君师,心中担忧星明。不知村子情况如何,急于想要找到解决办法。现在的阴阳弟子大多数都不能再战,再留下去也只有可能增大染病的风险……如此这般,我竟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
清薰轻声道:“少殿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不如现在我们将每件事都分开来对待。”
清薰这么一提醒,修华思索片刻,千丝万缕杂乱无章的头绪慢慢朝着一个方向排列,稍稍有了些清明的时刻。
“少殿,您要休息了吗?”
宜荣不知什么时候走近,在修华一旁低声问。
“你还没睡啊。”修华回了一句,然后道:“那正好,明日你测完所有阴阳弟子的血,看是否染病,完全没有问题就让他们结伴返回京中疗伤,实情告知京中,并说明十天内不要再让人前往此地。”
宜荣顿了顿,才应道:“是。”
“清薰也去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有好多事要做。我在这边再待一会儿。”
清薰点点头,下了大石头,稍稍整理了衣容,然后便往庙里走去。
宜荣在修华身边却迟迟没有离开。
“怎么了,不困吗?”修华问。
“不困,想陪着少殿。”
“那坐吧。”
宜荣在修华身边坐下,两人静默好一会儿,宜荣踌躇着道:“少殿,宜荣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可问吗?”
“有什么便问,不必如此拘束。”
“少殿觉得那位叫清薰的众壑殊大弟子真的可信吗?”
“为何如此问?”修华将视线转向宜荣,从他正色的态度中看不出什么别的心思。
“此地凶险万分,少殿让阴阳弟子回去,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修华却跳下地面,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道:“从踏入这里起,我们就已经将性命捆绑在一起。没必要一起去死,也没法都活下去。现在……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少殿,您……”
“宜荣,其实你年纪尚轻,资历非凡,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你跟他们一起走。”
宜荣本来有些担忧的神情此刻却变得有些气愤,这是他从未敢外露出来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孤僻严谨却又待人细心周到。没有人知道他生气时是什么样,好像在大家眼里他都不会生气一般。对此修华也供认不讳,所以此刻看到宜荣这样反倒有些不适,但是想想又觉得蛮有意思。
毕竟每个人不可能完全是表象所呈现的样子。
“少殿,您看轻宜荣了。”即便是生气,也只能这样无奈地抱怨,脸变得通红,似乎找不到别的措词。
“我从未看轻过你,反而很欣赏你的做事能力。其实你愿意留下来帮忙我自是高兴的,但性命相关,我不过提前给你一个选择而已。”
宜荣听后,双目闪耀星光,看着修华,语气坚定地抱拳说道:“誓死追随少殿。”
修华拍拍他的肩膀,道:“那睡觉去吧,明天是艰难的开始。”
……
修华睡前去看了看黑猫,它依旧紧闭双眼,像是睡得很熟。修华摸了摸它,画丹动了动,下意识将黑猫搂得靠自己近一些,但并没有醒过来。
随后修华到干草垫上躺下,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将白天所发生的事又在心里重新整理了一遍,差不多的时候却突然想起宜荣对他所提的问题——
“少殿觉得那位叫清薰的众壑殊大弟子真的可信吗?”
信,怎能不信呢?
修华对清薰的信任就像是对自己母宗那般自然平凡,但他与清薰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相识便能达到这种地步,从一定程度上对他而言清薰是超越别的一切所独有的存在。
以前他总是形单影只,却并不觉得孤独,那是他所喜爱的生活状态。
但现在变得有些不一样。
换作以前的他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一定觉得很痛苦很受折磨。一筹莫展的无力感会使他感到心如刀割,而他总是要从这样的自我压迫中竭力找寻办法。
就算事情解决,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也走不出来。要想恢复以往的自我还得再经受一次自我挣扎。
所以修华总是说:苦痛是个好东西。
他以为自己生来就要在其中成长,所以应该热爱它。
但遇到清薰后,就算两人什么也不说地待在一块儿,也觉得心静神宁。光是想想有他的存在,心底顿感一片湿润柔软。
此刻他有点明白“值得”二字的意思了。
也许人生来便苦,但那些美好的不期而遇将在这片苦涩的泥地中洒下甜蜜的种子,就算最后开不出灿烂的花朵,也愿意不遗余力地浇灌于它,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