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寻求清澜的原谅?小时候的苦肉计使多了,渐渐地清澜并不吃这一套;因为心中失去了支柱?可这样自暴自弃,这般颓靡,反倒要惹得清澜不喜……
“我知道你是为了遥丹。”清薰善解人意道,语气也渐渐柔和,“谢谢你护他周全。”
蔓华苦闷不已:“你为何要与我道谢?”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清澜了。
见清澜并未作回应,蔓华叹息道:“清澜,我好像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他感到清澜身上有一种神秘的东西若隐若现,却又完全捕捉不到。这让他心中十分烦躁,毫无安全感。
清澜勉强笑了笑,道:“本来也不了解……不过没关系,这于你而言无关紧要。”
蔓华刚想反驳,说他很在意,清澜却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喟然长叹一声,然后流露出释然的神情对蔓华道: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蔓华眼睁睁看着清澜转身往外走,一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有一种炙热且强烈的情愫在胸中呼之欲出。
走到洞口时,清澜像是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对他道:“蔓华……这么多年是我束缚了你。”那声音透着无尽的苍凉。
背着光,完全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如何,正因为如此,蔓华下意识去联想此刻清澜的情绪,却觉得浑身发冷。
“回去凡间吧。”
说罢,清澜转身,没有一点留恋地往洞外走去,消失在漫天白雪之中,决绝得仿佛从此不再回头。
蔓华感到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他感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似要逝去了……他冲出去,想要去追回时,只望得见白雪皑皑,厚重深沉。他在白茫茫的天地中寻找,天空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丝、肩头,随即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后来月白来了,告诉他天宫再无清澜圣君,只有弗妥山的弗乙祖师座下亲传弟子清宣子,从此断往事,净情欲,修行于弗妥山,百年不再面世。
“主上,清澜圣君说,他做出了选择,望主上日后珍重,不见亦勿念。”
月白的话在耳边不住回响,蔓华感到眼前模糊一片,脸颊温热,似有异样的液体流下。他用手抹了抹,原来是泪水,那指环沾到这泪水后发出冰冷的寒光,一时不曾褪去。
月白见蔓华如此,咬了咬牙,急道:“主上,我们现在就去,哪怕翻了那座山也在所不惜,找回清澜圣君。”
蔓华没有回话,跪趴在雪地上,双手深深陷入雪中,低头沉思。
“我去。”月白说着就要走,蔓华叫住了他:“别去。”
“为什么?主上,你知道你昏睡了近一百年,是清澜圣君日以继日地照顾你,冰封你的身体,一直守着你寸步不离。他一定是很在意主上的,只要主上去挽回,一定可以。”
蔓华思索片刻后,忽然起过身,说:“走。”
……
弗妥山是佛门重地,神仙若想去还得事先递上帖子等待回复。有时候弗妥山的弗乙祖师召开法会会打开,其它时间均处于封闭状态。
一般来者不见其入口,即便是找到入口处,也只能见金光一片,掩隐在毫无边际的白雾之中。
无处可去,无迹可寻,靠近不得,吼叫无应。
月白之前来弗妥山找清澜,是向天帝讨要了衔金贴,才得以进入,此刻两手空空,硬闯的话……
“等等吧。”
蔓华这样说,月白便只得点点头。
他们这样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可参照的事物。
等得实在不行,月白有些急,说:“再晚些,清澜圣君恐怕又是另一种命运了。”
蔓华摇摇头,说:“再等等吧。”
……
这一等,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直到后面出来一个身披白色斗篷,身形小巧,神色庄严,双手合十的小童子。他从金光中走出来,缓缓道:“二位在此地等了近十天,再等上许久也是徒劳。”
“为何?”月白不解。
蔓华并不想多问,只道:“我找清澜,只说几句话。”
小童子面色平和,道:“此地无清澜,不过清宣师兄有一句话托为转达。”
“何话?”蔓华立即便问。
“缘起起于梦,缘灭灭于心,但悟一心,但求一梦。”小童顿了顿,继续道:“百年花开,千年结果;本是土里生,何寻天上来?落入尘中归来处,来时去时寻君路。”
小童说完,行了个礼,便缓缓转身离去,隐入无边光亮之中。
月白见蔓华在深思,不好打扰,但这几句话实在想不明白,于是陪着蔓华静默了许久许久……
后来蔓华直接离开,月白不明白地跟上去问:“主上不找清澜圣君了?”
蔓华摇摇头,道:“月白,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主上?”
“我想独自呆一段时间,等时间一到,自会下界找你们。”
月白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跟着蔓华回了雪渊之巅。
从回到血渊之巅后,蔓华就坐在一块突出的雪包上,一言不发。
月白静候了一段时间,算算时日,似乎再也等不了,于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道:“主上,遥丹来不了,却每日在下面候着你。我们都等着你。”
蔓华目视前方,神情空洞,声音缥缈回了一个字:“好。”
“那我先走了,主上,有什么随时用魔石找我。”
“嗯。”
月白离去后,蔓华依旧静默,对周围事物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了起来,拂去膝盖的雪团,任发丝身体沾染白雪,往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