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觉得,人间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了。
“扶倾姑娘,等你好些时候了,外头夜露寒凉,快进来。”是叶春生在招呼她,眼神殷切。
扶倾扯着嘴角笑了笑,跨过门槛进屋来。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间,江岫云仰头饮尽杯中酒,指尖轻轻敲着桌沿,似是无意般叹道,“说来也怪,自五年前北境李家满门被屠后,人和妖之间的战乱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眸光微转,扫过桌对面沉默的哪吒,继续道,“这五年间,陆陆续续有十几个捉妖家族遭难,死的死,散的散,仿佛被一根线引着,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倒像是……”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人刻意为之。”
扶倾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酒液险些洒出杯沿。
“尤其是李家,”江岫云摇头叹息,眼底浮起几分惋惜,“当年何等风光?李家家主一张轩辕弓镇守北境三十年,妖邪闻风丧胆,门中弟子个个英才,膝下儿女皆为人中龙凤,谁曾想……”她叹息一声,“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扶倾慌忙去看哪吒,只见他低垂着头,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可他唇角仍挂着笑。
江岫云似无所觉,依旧笑吟吟地斟酒,“不过是道听途说,大家当个故事听听便罢。”
窗外,落叶拍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说起来……”江岫云醉眼朦胧,正讲在兴头上,她兴致勃勃地换了话题,撑着桌子靠近哪吒,“你们可知这天底下的捉妖师,包括那些神仙,最想降服的是什么妖物?”
哪吒神色已恢复往常,他往江岫云身边倾了倾身,“愿闻其详。”
扶倾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鬼怪妖魔,最厉害的当属魔,世间最大的魔头,便是魔尊帝冥。”江岫云眸光微闪,“而魔界至尊膝下有三子……”
她刻意压低声音,“大魔将扶光,本源是战乱中的恶念,越战越勇;二魔将望舒,生于瘟疫病痛,极难对付。除此之外——”她故意顿了顿,“帝冥还有个小女儿名唤璇玑,靠吸食欲念心瘴为生。”
酒盏突然翻倒,桂花酿洒了满桌。
“抱歉。”扶倾垂眸擦拭,指尖微微发抖。
“传闻这位三公主虽年纪尚小还不成气候,却是魔界第一美人。”江岫云笑吟吟地看向扶倾,“不知和扶倾姑娘比如何?”
哪吒下意识瞥了眼扶倾,立马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丑。”
扶倾只是低头擦桌子,来来回回地擦。
这桌子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就是擦不干净呢……
“皮囊再美又如何?”哪吒仰头饮尽杯中酒,少年意气风发,扶倾看到他眼中是对妖魔不加掩饰的厌恶,“魔物都该诛尽,才能还人世一个太平。”
杯中倒影里,扶倾的脸色煞白。
酒液轻晃,纹间浮现初见那日,他浑身是血却仍紧紧握着卷刃的长刀,宁可死掉也不愿让自己碰他。
那时他的神情,也如今日这般倔犟。
原来五年的朝夕相处,也抵不过一句,诛灭天下妖魔。
“说得好!”江岫云大笑拍桌,“来日你若能得道成仙,必是诛魔先锋!”
“我有点闷。”扶倾倏然起身,“出去透透气。”
话音未落,她便仓皇而逃。
哪吒没有挽留,反而给江岫云夹了块鱼肉,“江姑娘多吃些。”
竹帘落下瞬间,他瞥见扶倾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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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倾跌跌撞撞跑出竹舍,逃到溪岸,耳边嗡嗡作响。
“扶倾姑娘?”
叶春生追出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我……”扶倾慌忙整理情绪,“出来醒醒酒。”
叶春生酒意未消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他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其实我…心悦你已久,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
扶倾望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如死水一般的心微微摇晃,她太想有个人能给她抚慰,哪怕只是片刻温言软语。
“叶大夫……”她声音发颤,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抬头。
叶春生欣喜地想去牵她的手。
竹舍大门突然吱呀一响,似有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