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新一直觉得自己是不缺乏勇气的人,面对任何困境,她都敢于去挑战,从不屑于逃避。
常有人说她强硬,她认为自己更多的是坚定,一旦认定的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到,没有人能够动摇她。
比如此刻——
“安新,要不选择一些有代表性的带回去吧?”
“不行,这些我们都得带回常市。”
闻月彻底无奈了,但她还是顺着池安新继续给这些衣服、饰品、工艺品分类打包好。
池安新神色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她向来严谨,这两天跟阿依奶奶出去都随时开着手机录音,回到酒店后就会将录音转成文字,做好相关的内容记录。
从云黎族的服装饰品到她们的骨雕工艺,池安新和闻月跟着阿依奶奶几乎逛完了整个玉仓市留存过云黎族历史文化的地方。
而池安新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刻有不同图案的商品直接购入,有时一行三人都已经要离开去下个地点了,她又会折返几个摊位,补买一些元素相似但工艺略有不同的物件,她们这两天都是白天空手出门,晚上提满了袋子回酒店。
当然除了多买些素材能够为接下来的设计工作提供更完备的参考外,池安新有自己的考虑。
去年她去意大利看展,某位设计师因误用非洲部落纹样被群嘲,这件事让她格外警惕,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参考云黎族的民族元素,那池安新就会去努力做到真正理解、尊重并深度解构它们。
每买下一件物品,她都会认真询问摊主制作工艺的流程、所需时间,以及背后蕴含的文化寓意,还会随时记录,确保重要信息不被遗漏。
闻月在当时并未阻拦池安新,估计也是觉得分类工作太繁琐,今晚才撒娇似地提了一嘴。
想到这里,池安新转头看向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低着头专心分类物件的闻月。
酒店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照得她发顶毛茸茸的,从电脑桌这边的角度看过去,闻月的脸愈发的小,她睫毛纤长,下垂时甚至会留下影子。
随着她的动作,有一小块光斑在那小巧的鼻尖晃来晃去。
池安新凝视着那光斑,忽然心里发痒,有点想咬一口闻月的鼻尖。
“我们一起来整理吧,正好我这也梳理得差不多了。”
啪嗒一声,池安新合上电脑,也盘腿坐在地上,她们的胳膊挨着。
“好啊,这活一个人做还真的挺累的。”
闻月手搭在后颈处动了动脖子,池安新想让她上床躺会休息一下,闻月却没去,只是手撑着脸颊看池安新利索地分类。
“安新,你买了这么多东西,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现在对Artemis都有什么灵感了?”
闻月开口问,池安新几番解释。
“确实不错,只是对设计师和模特的要求比较高。”
听完池安新的内容,闻月点点头,池安新的想法很特别,可以说在时装展中是一种罕见的安排。
其实,池安新从前很少会和别人解释她的想法,在上学时她习惯发号施令,每一次团队合作她都是领导者,成员听从她的安排就好,池安新也很少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
面对发问和质疑,她总以强硬的立场驳回,因为她认为人和人之间是根本无法互相理解的,既然如此,在团队中,只要领导者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其余人都像机器一样定时完成任务,像每一块部件一样严丝合缝地卡在自己该待的位置就好。
但工作之后,或者更准地说,在闻月离开后,池安新渐渐学会了倾听和解释。
此刻面对闻月一句算不上质疑的话,池安新也不由自主地想对她敞开心扉表明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不仅仅是生产商品。”
她对着闻月轻声呢喃,指尖摩挲着一支发钗上的纹路。
“更是创作者与消费者的对话,或者说对灵魂的捕捉。”
无论是绘画、写作、设计,只要与创作有关,更多的是人与人内心的接触。
能唤起情感的就是好作品,能引发共鸣的就是“大爆款”。
人们不一定会为了极具欣赏价值的作品买单,但一定会为了能承载他们情感的作品买单。
池安新希望Artemis这场由她和闻月共同合作完成的时装展,不只是为了设计好看的衣服,更能搭建一座桥梁,让消费者通过作品触摸到那些遥远又鲜活的文化记忆,感受到“阿尔忒弥斯”和云黎族“月祖”背后所代表的女性情感。
“安新,你的野心很大,你想要打造一个像戏剧、像电影一样的时装展。”
“你不想站在市场的角度来对待Artemis,而是从艺术的角度对待它?”
闻月对池安新露出一个浅笑,她的眼神十分柔和。
“是。”
池安新朝闻月靠近,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闻月,我想和你一起完成这个梦境。”
我想和你一起,走入这个盛大的梦境。
在阿尔忒弥斯和月祖的身影交织之前,先奉上我的野心和诚心,好让你肯握住我的手,最后与我并肩而立。
“我答应你。”
面对池安新,闻月总是很难拒绝的。
“COB的设计总监要疯一场,我作为IM的优秀员工也不能——”
闻月的话还未说完却忽然停下,她的鼻尖传来温热的柔软触感。
池安新亲吻了她的鼻尖。
“我不太能做到你的贴面礼那样,换成这里表达感谢可以吗?”
黑色的发丝落下,垂到闻月的肩上,她们的脸离得很近,闻月嗅到一阵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