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那道童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身边略过,紧跟着耳边传来稚羽的声音。“守好你大师姐。”
庭梧位于迹崖山群山最西侧的山峰上,若是凡人要从主山过去,至少走个十天十夜,稚羽哪里来那闲工夫,踏出小屋正门便化成一道光,眨眼落在了庭梧那块石碑边上。
她看了那块石碑,想要就这么跨步走过去,抬起步子时心中起了千万思绪,最后将步子落在了原地,抬手抚上那块石碑。
那双漠然了三百余年的眸子,在这一刻蓦地柔软了几分。只是片刻,稚羽收回手,没好气锤了一下那块石碑。
“你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女好徒孙!”
此时的庭梧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山头,稚羽越走就觉得步子越沉。她和凤栖的师娘芙蕖师出同门,从小住在一个屋子里长大。芙蕖从小性子就是淡淡的,和稚羽刚好相反,因此两人很是相合。后来下山试炼一遭,两个人更是成了金兰姐妹。之后芙蕖回到迹崖山,稚羽则是在世间游离百年才回到迹崖山。
那时候芙蕖已经成了庭梧的新主人,于是稚羽便接下迹崖山执法长老的位置,就在庭梧边上的小山住下。这一住又是一百年,某天她出关想去看一看芙蕖,发现空荡荡的庭梧中竟然多了生气。只不过那生气她并不喜欢,曦凰从小就自视甚高,那根傲骨像是攒了千百年的傲气,铁板似的在曦凰体内不可撼动。
再后来,芙蕖不知道又从哪里捡来了凤栖和束鸢,这两姐妹倒是合她眼缘。刚开始的时候,稚羽是偏爱束鸢的,毕竟她和芙蕖的性子很像,安安静静的。在那小山和庭梧遥遥相望了几年后,稚羽发现她开始更加关注凤栖。凤栖没有曦凰的傲气,满身满脸倒是写着倔强,偶尔她也会表露出和束鸢同母的温和性子。因为是姐姐,凤栖那本该无忧无虑的眉眼在某个时刻总会有愁绪爬上。看得稚羽有些心疼。
于是,在芙蕖管不过来这三人时,稚羽就摆出师姑的姿态来,将凤栖拎到自己的那座小山上。
故地重游,曾经过往画卷般在稚羽面前展开。她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是被那死老太婆算准了,这庭梧不管经历这什么,最终都会成为一座死山?”
恰在这时,一道利剑破空的声音蓦地出现在稚羽耳畔,她放于身前的手立即并指竖起,刺骨寒气骤然散开几丈之远,那把从藤谷飞出来的剑和她的真气相撞击,“咔嚓”一声竟然断成了两截。
稚羽眉头拧起,飞身至立在庭梧之巅的珏音等人身侧,往那藤谷中看去。
藤谷中立着百把长剑,都是由山下的冯铁匠打造。此人没有灵根,修炼多年不过筑基期,打造出来的武器却非比寻常。此时被束鸢设下的结界催动,藤谷中的长剑都以为自己找到了主人,很是躁动不安。而这其中又不乏有冯铁匠注入世间灵气或飘散在三界的残魂残魄,现下感受到几位元神修士的真气,凝出了些许剑魂来,哪里肯在藤谷中安分待着,势如破竹一般,若不是被珏音压制,整个迹崖山都得看一场剑雨。
“这死孩子!”稚羽火气上来,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了然,配合列阵施法。
藤谷上方忽得有一张刻满符咒的巨剑从天而降,定海神针一般眨眼平息了数百长剑的躁动。
然而这事并没有就此平息,束鸢像是早料到如此,散落在藤谷边缘的几把废剑倏然震动起来。这震动幅度并不大,竟然就这么骗过了那把巨剑。巨剑吸收了藤谷中百余把长剑的戾气,正准备变成一张大网笼罩在藤谷上方,剑光还没来得及抖动,那些废剑便从四面八方而来,裹着五行之力叮铃桄榔地将那把巨剑边缘砸出几个口子,被困在其中的戾气顿时外泄而出。
饶是稚羽等人反应迅速,脸上、衣服还是让那磅礴凶狠的剑气划开了几个口子。
稚羽咬着牙,眼中满是凶光。她是真的想去东临把芙蕖的坟挖出来好好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教得这些徒女!
束鸢这么做并非想伤害迹崖山上任何一人,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给这几位长老找点麻烦,免得她们太有时间听外人说道,因此急急地让人寻找她和顾子铭。
藤谷中发生的一切,她都能明确知晓,清楚自己的法子起效后,束鸢抬手让手中那条残破不堪的布带彻底化成飞灰随风而去。
她面前放了一个煎药的砂锅,听声音就要沸腾起来。束鸢拿起一旁的扇子,对着下方的火轻轻扇了扇,越发浓烈的药味从砂锅中冒了出来,混着这院子中刚开了不久的花香,顺凤钻进了顾子铭的鼻腔中。
顾子铭躺在床榻上,刚松开不久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她很讨厌这股药味,可惜此时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由那股难闻的味道像个顽皮孩童闯入她的魂海中,拿着小树枝出其不意地在她身上某个地方捅一下。
这感觉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到现在顾子铭已经很不耐烦。她想要睁开眼,动一动身子,把那股味道驱散,或是做点别的什么。可每当她想去控制这具身体,魂海便会动荡起来,有什么东西突然缠住了她的命魂,就是不肯让她醒来。
意识到这点后顾子铭本性驱使老实了一段时间,不过她很快发现,那东西对她并非全是敌意,对方似乎比她自己更希望她赶紧醒来。与其说那东西是在困住她的命魂,不如说是想和她的命魂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