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铭不知道自己在那片迷雾中难受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其中有凤栖的声音,也有其她人的声音。顾子铭完全不愿意清醒,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凤栖。
心里的那种难受很奇怪,相处几日,被凤栖多次撩拨,顾子铭平日里虽只知道傻乐,到底对这个师姐心生别样情愫。
只是这情愫尚浅,顾子铭实在不觉得自己看着眼前这景象,那常年不怎么有波动的情绪,会疯长成这样。她忽得觉得真的在心疼,在难受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和她共用那颗心的人。
胸口的布衣被她抓紧,顾子铭长长呼出一口气。耳畔的呼喊声越来越重,她清楚,只有自己醒过来这阵法才会变得不堪一击。
这要醒过来有谈何容易。
顾子铭用佩剑撑地,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她还想往前走,走想那以模糊的景象。去看一看,那在曦凰身侧的人到底是不是凤栖。
每走一步,她就觉着自己胸口扎入一根刺,那真正心痛的人开始扯住她的步子,让她不要去看,不要知道真相。
“顾师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涟漪的哭声,在这时候灌入了顾子铭耳中。
……这死丫头是在哭吗?
漫天的雪好像落在了她脸上,冰凉凉的湿意。顾子铭抬手摸了摸脸,周围场景倏然转变,变成了她刚下山那会。
她下山时形影单只,涟漪何尝不是如此。涟漪师从迹崖山四长老不见门下。不见这人常年闭关,门下徒子修行只能靠自己,要不然就是特别出类拔萃者被除顾子铭师娘以外的其他长老挑走。渐渐地,不见门下的徒子数量极少,留下的要不就是摆烂王者,要不就是像涟漪那样天生五行其一聪慧,可以靠着书籍自行修炼。
这次下山,出自不见长老门下的唯一徒子只有涟漪。
涟漪性格外向,逮着谁都能唠嗑两句,下山那会混在其他长老徒子之中,似乎是有共同长大修行的伙伴。然她心里知道,自己和谁都不亲近,在和顾子铭搭话后,才有了点同病相怜的亲近。
顾子铭看着手上的泪水,似乎看到了涟漪可怜巴巴的眼神。“哭什么,我又没死。”
她往前一伸手,顾不得经脉寸寸被真气强行冲开的痛,狠狠撕破了幻想,眼前终于见到涟漪那张布满泪水和鼻涕的。
“师姐!”涟漪抓着她的衣服,见状便扑倒到顾子铭身上,“师姐你醒啦!师姐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说点吉利的行不行。”顾子铭身上毫无力气,多亏涟漪这样抱着,她在不至于以头抢地。
涟漪见她还能说这样的话,稍微受了哭声,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一直蹲在边上的凶兽炎犽不知是被涟漪感染,还是怎么的,小短腿打着架就往顾子铭身上爬,一双猩红的大眼睛这会看着半点不渗人,怪可爱的。
顾子铭对着小东西还是有些嫌弃,这会到底是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没事就好。”凤栖松了口气。
她一直守着顾子铭,看着顾子铭的情绪任人撩拨,看着顾子铭脸上又是困惑又是痛苦的表情,好几次想直接和那布下阵法之人硬碰,但都被其余迹崖山徒子制止。顾子铭是阵眼所在,唯有她自己撕破幻想,否则谁做什么都是徒劳。
落手捏了捏顾子铭的耳垂,凤栖站起身看向唐雪柔和樊青墨。“你们先回客栈,那些昏迷的应该都醒了,我送铭儿和涟漪回去就行。”
唐雪柔的目光在顾子铭身上落了一瞬,脚尖掉地消失不见。
樊青墨还有点不放心。“顾师妹真没事了?”
顾子铭抬眸去瞧这位歪脖子师兄,总觉着他这话不是真切地关心自己,就是想当个护花使者,赖在凤栖身边不走。想到这,她的烦躁腾升而起。
拍了拍涟漪的后背,顾子铭让她把自己从地上扛起来。
这会的茯苓镇和顾子铭陷入幻想前有了很大的变化,那种荒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狼藉。很明显,在她陷入幻想时,几位师姐师兄都没闲着。
由歪脖子师兄引路,顾子铭等人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包子铺。这家包子铺被砸坏了大半,老板哆哆嗦嗦地躲在角落中,见她们过来不但没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反而更加努力地想把自己缩进那个角落中。
顾子铭困惑地看了眼涟漪,发现涟漪竟然在躲避她的眼神。
凤栖收起手中的长鞭走过去和那包子铺老板说了什么,对方才怯生生地起来,给她们整了两屉半热不熟的菜包子。
几个人找了两张不至于坐下就散架的长凳,围着一张被削去了一个角的四方桌,胡乱往自己嘴里塞包子。看得出来,不只是涟漪饿的半死,其余几位迹崖山徒子也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两屉包子很快就没了踪迹,那老板抖着胳膊,还挺客气,又给上了两屉。
“这老板好像很怕我。”顾子铭不是很饿,吃了三包子憋不住开口。
凤栖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你不记得你醒来时是在何处?”
“不是长街吗?”
“是。”凤栖放下手中包子,想张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其她几个迹崖山徒子这会连看都不看顾子铭,目光不是跟饿狼一样落在包子上,就是看四面八方。
“我来说吧。”涟漪已经吃了八个包子了,梗了梗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