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桌上的文件停在一页。
红醉和苦棠,到底谁是谁?
就算有文家,你又能干什么?
还有那个小明星,到底是谁在背后搅的水?
我的身边又有谁,还能够信任?
他站在落地窗前,从他极尽攀折到的20楼极目远眺。
天光昏晓,霓虹四起,唯剩一双不闭的眼,流着狰狞的野心。
很多年前,他赤脚爬天堑,只为了甩掉所谓的农民身份。
农民的儿子,不高的学历,除了贫穷就是老实,所以被人评价——哪怕打着高尔夫,也像是在挑粪。
言语之鄙夷,仿佛生来就高人一等。
恨吗?其实是恨的。
如果天道酬勤,最该暴富的是农民。
那年断电特供,点燃烟花绚烂夜空的背后,其实还有好多佝偻的农民就这样潦草结束了一生。
最后反倒被讽刺,穷乡僻壤连电都供不起,就不要登月碰瓷了。
爬到现在,就算他想停下来,也不能了。
所以那个农民的儿子早就死在了进城的第四年,剩下的是资本玩弄下的行尸走肉而已。
他嘴角勾起凉凉的嘲讽。
那么,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不改了。”
越秉文伸了伸懒腰,合上电脑。
旁边的穆显承指尖顿了顿,继续翻看着发来的最后报告。
今天雨蒙蒙的,不小的雨滴细细地打在玻璃上,一眼看不到头。
自己负责的部分早早交接完成,索性今天居家办公。
雨滴滴地下着,键盘断断续续地敲了一下又一下,混着沙沙的翻书声,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很久。
久到等穆显承抬头看钟的时候,才发现天空已经擦了黑。
他摘下眼镜转头四处看了看,最后发现越秉文轻轻捏住他衣角的手,闷声笑了好久。
看了一半的书躺在边角,估计是睡了有一会。
于是他也躺下去,胆大包天地抽了衣服,勾着他的手指安然入眠。
睡吧。
以前看周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总是不理解,现在换了自己却希望半刻都不能分开。
穆显承,你真的是——忘本啊。
他定定心神自嘲了一下,很快又抛之脑后,伸了手将对方往自己这边搂住。
安心地好像全世界都在自己的怀里。
于是直到被越秉文戳醒,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
同样被戳醒的越秉文没好气地睁开他的手,却反倒被抱的更紧。
“多大的人了?”
他吐槽。
“不知道。”
穆显承理直气壮地将头拱进他的肩颈,“月饼,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大有不说就不松开的意味。
“嗯?”越秉文愣了一瞬,哑然失笑,“你想听就松开点,又不是不让你抱,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刚在一起的时候越秉文很不适应,突然有人一下贴上来,强势地占据你的空间,哪里都是他的痕迹。
后来习惯了往后一靠就能够到对方,反而不习惯身边空了人。
所以在冰岛呆了不到几天,他便立马买了最近的机票回来。
那天的极光很漂亮,可他举目四周,却感觉心脏空的可怕。
无所谓的自欺欺人在那一刻,变成密密麻麻的悔。
他张开口,想了很一会:“冰岛的极光很漂亮,但是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所以我回来,试着看能不能和你下回再去看。”
他强迫对方离开,仿佛是确定了自己孤身一人的结局。
他小时候有很喜欢喝的橙汁,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其实是他当时的选择不多,而那又恰巧是他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
但其实,那味道也不赖,喜欢一辈子也不算难受。
于是分开的三年,他选择深爱。
他担心自己不过是对方当下的最优选择,却在一次次剖析中坚定对方的唯一。
“对了,那边的饭很难吃,穆显承,当初我该夸你的。”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他适应了拥抱,不再害怕莫须有的离开。
“那边就景色能看。”
但是一个人太冷了。
他想找个伴儿。
所以就任性一回吧。
他想。
漫天的空旷下,他终于选定了自己的永恒。
如果有爱的话,也不算难受。
所以,他选择回来。
在春三月。
穆显承啊,我承认我爱你。
越秉文在黑暗中睁开眼,认命地回抱住他。
他不知道的是,半夜惊醒的不止他一个。
过去的三年里,后悔的同样不止他一个。
他不想松开抱住他的手,生怕一个没注意人又不见了。
人总会长大的,身边的人走走停停都是过客,但这个人不行。
既然回来了,就再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