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鉴于扁桃体的发炎权过于霸道,他甚至连站稳都得费点气力。
费了多平时千百倍的精神,越秉文勉勉强强跌进了卫生间,终于得见自己此时此刻的尊荣。
越秉文:“!!!”
刚一抬头,他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镜中的人影,与自己的面容一般无二,只是面色惨白了些,平时绯红的唇此刻也是毫无血色。
就连平日里深邃明亮的两颗琥珀,现在也是灰蒙蒙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争取不关上主人心灵的窗户。
他静静攀着洗手台缓了会,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明明上次也没有感冒啊。
兀自酸了会,他捧把凉水冲了下,便抬起实际年龄60的抖腿,一步一恍惚“,恍了差不多一条轮回路后,越秉文终于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嘶,好疼。
他尽力抓住手机,扒拉一边联系人,果断得发消息给纪柏舟。
微信——
月饼:“在吗??”
纪柏舟刷着牙点开消息。
青山长更:“怎么了?”
月饼:“快送我去医院。”
纪柏舟一愣。
青山长更:“你别说……”
越秉文木着脸悲伤地点了头,打字:“扁桃体重度发炎。”
纪柏舟嘴角抽了抽:“今年第三次了吧?”
越秉文心中泪流满面。
青山长更:“怎么样,还走得动吗?”
越秉文咬着牙点头:“嗯。”
二十分钟后,纪柏舟戴着口罩,在公寓门口接到了同样戴口罩包裹严实的越秉文。
他叹了口气,扶着他一路上了车。
将他塞进副驾驶,纪柏舟便立马启动车子。
他将手机放好,眼睛盯着前方说:“喏,我问你你就发消息,我看的见。”
夏天的明亮,有一部分来自路上轿车的灯光,吹过的风,闷热毛燥。
纪柏舟驾驶着车开上高速,有意识地放慢车速。
身旁的人时不时拿着手机发一两条消息。
纪柏舟有点无奈:“怎么不找你最近联系颇为密切的前男友?”
月饼:“你怎么知道?”
纪柏舟笑:“温楚告诉我的,说她磕的cp正在死灰复燃。”
然后就猜到了。
月饼:“瞎说,明明是有感情纠葛的好朋友。”
纪柏舟:“…………”
月饼:“没理由麻烦人家。”
纪柏舟忍不住调侃:“那你亲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
月饼:“…………”
越秉文艰难地翻了个白眼。
纪柏舟再接再厉:“放不下就放不下呗。干嘛一定得放下?”
越秉文垂下眼皮。
月饼:“我不安定 。”
纪柏舟顿了会:“别扯什么唇友谊,你没放下,他也不同意。你没必要折磨你自己。”
越秉文靠在前座上,突然就不想回了。
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了。
纪柏舟抿抿唇:“你得试试,你不试一辈子恰在那个坎,我看着都憋的慌。”
越秉文埋下头当聋子,死猪不怕开水烫。
纪柏舟气的有点想笑,也不再多劝,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提醒的再多也还是得他自己去磨。
越秉文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也没戳穿,安安静静的呆着。
纪柏舟也没闹他,将车座缓缓放低。
越秉文靠着,不一会便迷迷糊糊又睡着。
一直在逃避的问题,越秉文心中一清二楚,但就是揣着答案装傻。
放下了?如果放下了,他就不会在网爆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和他一刀两断。
无论搬了多少次家,却从来不忘带着那条陈旧的红围巾。
以及,后来他每年都尝试着织好的每一条,装在柜子里从不为人知。
高速公路上很堵了一会,越秉文恍惚又活了一道从前。
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会模糊一会清晰,不变的是深藏在心底的厌恶,对漠不相识的家人,对所谓可怜的自己。
意识里,他很少喝牛奶,也就逢年过节回老家,照传统每个孩子一份。
得亏,那夫妻俩还记得有自己这么一个孩子。
他嘲讽地看着,他的哥哥和夫妻俩亲亲密密闹做一团,旁边的二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只有他,默默地吃好饭早早地下了桌。
有时候他常这样安慰自己,不关心总比每天棍棒交加的好。
随着他一路长大,成绩也越发惹眼,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孩子成绩不错,或真或假地夸赞两句,大抵这时候他们才想起,还有个儿子。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小儿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好比那锯了嘴的葫芦,整天闷着,但胜在省心。
他们欣慰地想,那三万多的罚款交了,合乎如此。
于是他们放心地不闻不问,喜欢什么,身体健康与否,他们统统不知道。
只有一个他们认同,好养活。
有时候他照镜子,也不由感叹,那夫妻唯一的好大抵就是给他生了副好皮囊。
青春期长个子的时候,他膝盖经常疼,身边的同学当时各个捧着牛奶,喜滋滋地长,就只有他,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哎,大学霸,整天多说点话呗,别一天冷冰冰的,喏,喝个牛奶笑一笑。”
他记得当时他说:“不了,我不爱喝,谢了卷子自己拿。”
当时那夫妻俩工作回家就丢点钱在盒子里,隔一段时间空了就骂骂咧咧,说,你整天花钱如流水,知不知道我们每天挣钱多难多难。
渐渐地,他就不再拿了,每学期靠着奖学金或是偶尔同学的报答过日子,紧巴巴的,但至少不用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