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立了一盏路灯,洒落的碎黄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越秉文轻声说:“学区房,周围反正都是学生,有个小店就不错了,前面的小吃囊做一堆,你应该庆幸它还在。”
虽说是个超市,但也就巴掌大块地儿。
越秉文一路拉着他,很快走到调料区拿了瓶酱油。
期间越秉文抽空看了眼手表,23:14。
他九点半放的学。
正要转头说什么,穆显承就来了电话,急冲冲地撇下句很快回来,便出去接起电话。
越秉文摸着口袋里的牛奶,选择暂且信他一回。
随便转了半圈,他便走到前台。
那人确实说话算话,他穿着的黑大衣裹挟着干冷朝他扑来。
“多少?”他问。
大抵是太晚了,收银员支着脑袋草草扫了下,懒懒说:“12.5。”
穆显承心头动了动,刚刚买了牛奶,恰好有个5角。
越秉文提着酱油,静静地跟着他一路出了超市。
不说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闷闷,悄声无息地走着,要不是穆显承和他走了一路,压根注意不到他这个人。
太安静了。
他想。
两人无言走了一段,他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实在忍不住问:“干嘛这样闷?”
越秉文嘴角微掀:“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跟家里人说不上话,跟班上的混子没有说的必要,渐渐地,话自然就少了。
这些他没说,因为没必要。
穆显承罕见得失语,心说他那时候怪不得没对象,整个青春期满脑子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中二病,忙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压根没有时间伤感春秋。
现在数起来黑历史还一堆一堆的,照这小子这副冷淡样,指不定得迷多少小女生的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调侃:“谈了几个女朋友?”
越秉文:“……”
他干巴巴地说:“没谈。”
穆显承:“……”行……
姑且算我失了眼。
随即又听他说:“寡王一路硕博,建设美好祖国。”
穆显承:“……”
他短促地笑笑,转头就看见建设者一副坚定入党的模样,一腔吐槽全部胎死腹中,半晌只挤出一个大拇指,幽幽说道:“行,你这样的。”
越秉文看着他照猫画虎的动作,直晃晃地笑出了声,一口大白牙看的清清楚楚。
像是发现自己笑得过于放肆,他掐住自己的手腕无果,果断掏出牛奶堵嘴。
目睹完这一切的穆显承纳闷地擦掉满头黑线,问:“有这么好笑?”
越秉文看着自己喝着的牛奶,违心地摇了摇头。
穆显承更纳闷:“那?”
你笑什么?
越秉文咽下口中的牛奶,回:“我笑点低。”
穆显承:“…………”
他不死心地又挑起话题:“甜吗?”
他指了指越秉文手中的牛奶,问。
越秉文点点头,说:“很甜。”
穆显承望着他手中的纯牛奶,闭了嘴。
他以为这人应该会直接点头,或者更给面子,说声“嗯。”
事实上他问出这个弱智问题就开始后悔了,毕竟,纯牛奶,单纯的牛奶,没有甜不甜这个说法。
两人接着走了段,越秉文犹豫再三,还是问:“你不回去吗?”
穆显承有点惊讶,反应过来立马摆摆手,说:“没事。”
说完又补了句:“不重要,小事。”
越秉文不解:“那你老师催你干什么?”
穆显承:“……?”
他瞪大眼睛:“隔那么远你都听得到?”
我还压着声说的呢。
越秉文“嗯”了声,又问:“远吗?”
他站路灯那接的电话,自己当时站在货架那里,也就差不多十多米吧。
穆显承微微笑着说:“嗯,不远。真没什么大事,我老师他正忙着抓壮丁,不去也没事,就是扣点学分而已。”
越秉文嘴角一抽,没回话。
嗯……就是,扣点,学分,而已……
两人走了断,穆显承望着前面紧巴巴的学区房,将提了一路的酱/油/塞/他手里,正正经经嘱咐:“好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越秉文双手无空,只好冲他喊:“你的围巾!”
穆显承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回:“你自己好好围着吧。”
越秉文愣愣地看着他,长风将他的大衣吹得翻涌,老旧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他的影子被慢慢拉长。
又逐渐变短,最后不见。
回去的路上依旧冷,他将牛奶盒捏扁扔进垃圾桶,忽然想起来,他忘了问他名字。
十七八岁的人,又兀自愣怔在原地,他抓着围巾尾巴心想,这玩意得怎么还给他。
那个大风呼呼作响的温暖良夜,后来随着那条咖色围巾,伴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但那个未曾知晓姓名的人,却慢慢湮灭在记忆地洪流中。
毒辣的太阳直直地照在两人身上,越秉文垂眸看向他别在自己针织衣上的玫瑰,憋在当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你脑袋就是个包。”
穆显承笑着应下,又顺手拉过他的手,习惯地十字相扣。
“……”
越秉文嘴角一抽一抽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抬头环顾四周,嗯,就只有他们两个傻逼接受着烈日的洗礼。
知道挣不开,他也没白费力气,拉着他坐在树荫下的花坛上。
他问:“你学分扣了吗?”
穆显承眼观鼻鼻观心:“没有。”
越秉文极其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
半晌,他又问:“那我头上这个包你怎么赔?“
穆显承冲他笑得很便宜:“那我自己赔。”
越秉文:“……”
不要脸。
穆显承反以为荣:“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越秉文沉默了一两秒,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
穆显承用力握着他的手,笑得裂开嘴。
握着还不够,他又轻轻摇了摇,晃了晃。
越秉文到底没挣开,只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穆显承也不恼,好像很知足的样子。
他又不着头脑地说:“我饿了。”
越秉文提醒:“你刚刚才喝下午茶。”
穆显承强调:“你都说了那是下午茶,又不是点心。”
越秉文没好气地说:“谁叫你自己不点。”
穆显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穷。”
越秉文失语片刻,吐槽:“你缺这几个钱?”
穆显承点点头。
越秉文叹叹气:“那先找个餐馆吃饭。”
说完他又扫了这人一眼,补充:“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