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她微微一顿,那个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自称,从她口中吐出,没有丝毫滞涩,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威权。
“元淳,奉先帝遗诏,晋封镇国长公主,赐监国印信,辅弼新君,总摄朝政。内外诸司,事无巨细,皆由本宫与陛下共决!”
“镇国长公主”、“监国”、“总摄朝政”、“共决”……一个个重逾千钧的字眼,如同冰雹般砸落!
清晰地宣告着权力的归属!
下方跪伏的百官,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头垂得更低。
一些老臣的额头,甚至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果然!
遗诏所载,一字不差!
这位玄衣长公主,已然执掌了帝国真正的权柄!
元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下方。
她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凛冽的杀伐之气:
“值此国丧新立,百废待兴,内外多艰之际!”
“凡我大魏臣工,当恪尽职守,忠心王事!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有异心者——”
她的话语猛地一顿,如同利刃出鞘前的刹那凝滞。
整个广场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如同冰河炸裂,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和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如同无形的重锤,敲碎了所有尚存的侥幸和观望!
跪伏的人群中,一阵压抑不住的细微骚动,如同风吹过草甸。
无数身体因恐惧而绷紧、颤抖。
元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百官前列,一个同样身着素服、却身姿挺拔如松、气息冷冽如冰的身影上。
宇文玥。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深深垂首。
他只是微微低着头,目光沉静地落在身前冰冷的砖地上。
那张如同精雕细琢却毫无温度的俊美脸庞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这足以让百官颤栗的威压,这决定帝国走向的宣告,都与他无关。
唯有在元淳那“杀无赦”三字落下时,他那低垂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元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移开。
她微微侧身,终于第一次,将目光正式投向身侧那身着明黄龙袍、却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元嵩。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深不见底。
没有兄长的温情,没有臣属的敬畏。
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注视。
如同在审视一件……即将被赋予最终意义的器物。
元嵩在她的注视下,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让他几乎想要蜷缩起来。
元淳却不再看他。
她缓缓抬起右手。
那只手,纤细、稳定、骨节分明,在玄色袖袍的映衬下,更显苍白冰冷。
福全早已捧着那方象征着监国权柄、通体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的印匣,躬身上前。
印匣沉重,古朴无华,唯有匣盖中央,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血红、光华内蕴的鸡血石印钮,如同凝固的鲜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元淳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紫檀木匣。
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掌控感。
然后,那只手,稳稳地、不容置疑地,按在了那枚象征着帝国最高权柄的、冰冷的监国印信之上。
玄衣如墨,素裹天地。
她的手按在印上。
风雪在她身后呼啸,百官在她脚下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