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幸,元衾水早已习惯独自一人,所以并未为元青聿的离开太过伤怀。
她早早沐浴后便上了榻,打算早起。
万一明日谢浔来找她时她还没睡醒,一定会惹他不耐,毕竟此人最厌恶麻烦的人。
*
大概亥时末,一直睡不着的元衾水,听见廊外传来脚步声。
这声音着实细微,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夜半时有人在外走动也实属正常。
但她恍惚辨认出这个声音与她所熟悉的谢浔,脚步声频率竟出奇的一致。
元衾水在榻上翻了个身,心生疑惑,不是说明日才来吗?
还是说他不是谢浔?
所幸睡不着,元衾水披了件衣服下床,悄悄将木门打开一个缝,向外看去。
长廊烛火昏昏,师青跟在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边,正低声询问:“殿下,属下扶您?”
元衾水心里一慌,一把拉开房门跑了出去,只见谢浔站在她左侧隔壁的房门口,闻声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眸光沉沉地看她。
男人神容淡漠,眉眼带着几分倦怠,元衾水被看得紧张起来。
“殿下……”
师青压低声音,诧异道:“元姑娘,您怎么还没休息?”
元衾水尚未回答,便见谢浔懒得理会她似的收回目光,跨步走进了房门。
元衾水站在门边,小心询问道:“师青,殿下受伤了吗?”
师青轻笑了一声,温声道:“殿下无碍,只是晚间饮了些酒,姑娘不必挂心。”
元衾水又上前几步,就这么杵在谢浔房门口,师青还问谢浔需不需要搀扶,但她其实完全看不出谢浔有一丝一毫的醉酒痕迹。
房门没关,她想探头朝里看看,可里面光景被师青挡的严严实实,元衾水一抬头,就见师青含笑谦和的脸庞:
“元姑娘,您还不去休息吗?”
元衾水抿了抿唇瓣,不语。
听说醉酒的人会意识模糊,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她无法从谢浔身上验证,如果她冒昧进去,一定会被谢浔赶出来。
此时,元衾水还尚算理智的如是思考。
“元姑娘?”
元衾水回神,语调担忧道:“师青,你给殿下喝醒酒汤了吗?”
师青道:“……尚未。”
今晚见了几个重要大臣,他家少主虽不喜这样官场酬酢的局面,但因无法推脱还是过去了,官场有官场的陋习,别说是他家少主,就算是王爷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原本是不会回来这里的,但原先酒楼里不知谁自作主张给少主房里放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少主心生厌恶才从酒楼离开。
索性明日也需要来接元衾水,便就直接回这里了。
元衾水便就势提议:“那我去叫膳房给殿下煮碗醒酒汤。”
她说着便要转身,师青叫住她。
“元姑娘,您这一身不方便,要不属下去吧。”
元衾水眉心微动,闻言不乏心虚地开口:“可以,那我在这里帮你照顾殿下。”
“不喝解酒汤,殿下会头晕的。”
她又小声补充,企图给师青压力。
师青:“唔,这……”
房内寂静一片,他垂眸看向眼前这个过分殷勤的姑娘,少女看似冷静实则双目隐有乞求,似乎很盼着他走。
他回头朝房内看了一眼,几番迟疑,才颔首道:“那就按姑娘说的办?”
元衾水点点头,“快去吧。”
师青弯唇,很快走离了长廊。
元衾水小心翼翼踏入房门,她很怕自己一进去谢浔就让她滚出去——应当不至于,谢浔待她虽然敷衍,但还没骂过她。
房门被她顺手阖上。
轻手轻脚往里走了几步,元衾水便看见谢浔一手撑着太阳穴,坐在玫瑰圈椅上。
她试探着道:“殿下?”
谢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元青聿走了?”
不仅能认出她,还能问起元青聿。
他哪里醉了。
元衾水有点失望的想。
元衾水点点头,老实道:“走了。”
谢浔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低哑道:“你过来有事吗?”
“师青去要醒酒汤了,我进来照顾您。”
“不必了,出去。”
元衾水有些失落,小声挣扎道:“……真的不必吗,殿下,我很擅长照顾人。”
谢浔一时没应她。
元衾水:“殿下?”
男人忽而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
元衾水有点呆住,她感觉到谢浔声线里带着轻嘲,但她还是很窝囊的想——笑起来真好看啊。
谢浔指尖点了点桌面,大概懒得再与她计较这种东西,道:“过来倒杯茶。”
元衾水立即靠过去,动作迅速地给谢浔倒茶,然后递到他面前去。
“殿下,茶。”
谢浔抬手接过,元衾水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只觉整只手都酥麻了起来。
谢浔轻抿了一口便随手放在桌上。
“行了,现在出去吧。”
说完他身子略微后仰,冷白下颌微垂着,大概是太过疲惫,男人眼眸微阖了起来。
房内静地针落可闻。
夜间的元衾水总是胆大妄为,她没有听谢浔的话出去,而是继续就这么站他面前。
她以为谢浔会不悦,但他似乎真的睡着了,元衾水才试探着开口:“殿下?”
谢浔依然闭着眼睛。
迷离的灯火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长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元衾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面对谢浔时,她总是本能驱使大脑。
少女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凑近几步,她蹲下身子,仰面望着谢浔。
这时两人间的距离已过于近了,倘若谢浔醒着,肯定不会容忍她离他这么近。
她再次道:“殿下,您睡着了吗?”
依然是一片沉默。
到此时,元衾水才略微从谢浔身上看到一丝醉意。
她喉咙动了动,竟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令她感到绝望,毕竟趁人之危完全是小人行径,而她不能是小人。
她如此静静蹲着,仰望这张朝思暮想的脸,鼻尖嗅闻到一阵清冽的酒香。
谢浔的确醉了。
烛影落在他的眼皮,轻轻摇晃着,像勾魂的地鬼,轻易带走了元衾水的三魂六魄。
她是小人。
但她又胆小。
谢浔半搭在卓沿的手轻轻垂着,指骨修长瘦削,弯曲腕骨处的小痣正朝她耀武扬威。
不要看了,元衾水。
但醉酒会使人意识模糊,谢浔显然已睡着了,就算碰一下他也不会发现。
还是算了,快走。
可走了的话,还有下次吗?
元衾水静静半蹲着,指尖悄悄碰到他的指尖,她最后一次试探着道:“谢浔。”
谢浔没有醒。
元衾水已接受自己的龌龊,就当她是个小人吧,没有任何一只老鼠能够抵挡住粟米的诱惑。
她挺起腰身,凑近他的手指。
唇瓣轻轻吻到了他的指尖,她最初想以一种仰望虔诚的姿态去吻他,仿佛这样能减轻自己的罪恶,可那一瞬间的战栗感直冲头皮,让她惶惶然不知今夕何夕。
于是纯粹与圣洁只停留了一瞬,元衾水最终难以自控的张唇,含住了他的手指。
像舔.弄他的杯子,他的书籍一样,舌尖轻轻舔吻他的手指。她含到他的指节处,又退出来,男人干燥的指节变得潮湿晶亮。
元衾水将脸颊凑近他的掌心,那轻轻的碰触,像极了暧昧的抚.摸。她吻他的掌心,他的手背,最后将唇瓣落在他的红痣,灼热的呼吸尽数落在他的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