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钟筠舟扬出个笑,语气同往常一般,欠欠地刺晏廷文一句:“晏大人肯定觉得这些东西很不合规矩吧,真不懂你今日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本是一句抱怨的话,钟筠舟没想着晏廷文能给出回答,从前他也就只回答想回答的问题,这次的问题略显尖锐,显然没有回答的必要。
只是他又一次猜错了。
“因为你想看。”
热闹的人声中掺进来一句轻悠悠、却满含重量的话,钟筠舟的心跳跳漏了一拍,不过很快恢复。
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别说的好像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咱们这虚假的婚事,虚假的夫妻,你不情我不愿的,没必要弄这些。”
沉默如约降临,喧哗声逐渐沸腾淹没一切。
过了几天,国子监难得放一日假,钟筠舟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醒。
在国子监的时候,他本想问问顾绍之关于那天的情况,问他到底去了哪儿。谁知顾绍之跟突然变了个人一般,不再如之前那般死黏着他。
钟筠舟一靠近,他自动先站开几步远,仿佛钟筠舟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顾绍之,你有毛病吧!”
顾绍之眉头紧锁,嘴巴里像憋着话般,却不肯告诉钟筠舟:“少爷,我、我爹他最近老是查我功课,我可能得好好学习了。”
“行。”钟筠舟简短丢下一字,扭头就走,不顾后面顾绍之傻呆的脸。
反正朋友那么多,又不缺他顾绍之这一个。
钟筠舟这一觉睡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头前为顾绍之生的气被他全全抛到了脑后。
他正想叫逐玉,窗户边突然传来异响,像是有什么硬物敲在上面,力道不重。
钟筠舟起了身,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户,也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照着他面门袭来,他急忙偏头避开。
那物擦过他脸侧直直飞向屋中,钟筠舟追去目光。
一只羽毛斑斓的鸟儿盘旋在房梁,展开的翅膀比之蝴蝶还要漂亮,重要的是它身上的火红色羽毛占了大多数,仿佛会飞的火焰般。
钟筠舟琥珀色的眼瞳燃出赤色光点,紧紧追随着它的脚步,眼底满是压不住的雀动和喜爱。
“你是哪里来的?”
他反手把窗户合上,朝回旋的鸟儿伸出胳膊,希冀它能降在自己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巨大的响动惊到了鸟儿,也同样引得钟筠舟蹙眉看去,眼底满是不悦。
冒昧进屋的人是逐玉,他着急忙慌跨入门,对上钟筠舟不高兴的脸,一个哆嗦差点给他跪下:“少少爷……”
“逐玉,你最好是有点要紧的事,不然我今日一定是要罚你的。”
得亏他这会没在睡着,不然逐玉免不了挨他顿骂。
逐玉像被这话给提醒了,摸向怀中,掏出封信:“是老夫人!老夫人有信,急呈少爷!”
一听是祖母的事,钟筠舟脸色变了几变,连鸟儿都顾不得,从逐玉手里接下信封,几下就拆了开。
一目十行地看完,钟筠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父亲在朝上被人参了一本,是之前的旧事,舅舅发了大怒,不仅打了父亲板子,还要再贬他的官。”
逐玉在一旁听完不敢说话,余光却注意到钟筠舟逐渐攥紧的手,信纸都皱得不堪看了。
他迟疑着:“少爷……你没事吧?对少爷来说,这不是件好事吗?”
逐玉陪伴钟筠舟已久,见得也多,知道钟父平日是如何对待钟筠舟的,听到这消息,并不为钟父感到可怜。
“是好事,多好的事啊……”钟筠舟的嗓音变得很奇怪,仿佛闷着什么,挤压他的喉咙,“可是祖母为何向我求情,希望我能去找舅舅说情。”
“她不是说‘生在钟家已经是大大委屈了我’,既然知道这些,又怎么能为了父亲来求我?”
“少爷……”逐玉眼底尽是心疼。
钟筠舟掌心的信纸攥得像是要掐进骨血中般,心遭到重创,是被亲信之人背叛的痛。
“母亲那时也是这样……嫁给晏廷文也是……”
怎么自己总是被舍弃的那一个,没有人能坚定站在自己这边。
“晏廷文!晏廷文!”
怪异的叫声从两人身旁响起,钟筠舟愕然转头,发现声音源自那只鸟儿。
“晏廷文!晏廷文!”鸟儿停驻在衣架上,脑袋频动,眼睛眨着眨着,脖颈伸长缩紧,一个两个字节拼凑出钟筠舟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他的脸上逐渐泛出个苦笑:“原来是晏廷文养的鹦鹉,没想到这时候见到了。”
与此同时,世子府的另一边,专门喂养鹦鹉的仆从来到角屋。
刚要进去,却见角屋的门开着,进去又发现鸟笼的笼门也开着,里面的鹦鹉却不见了踪迹。
仆从魂都去了一半,忙不迭往外跑,想去喊人来找,背后突然传来话音。
“不必寻了。”
仆从听到这声音,剩下的魂跟着离了体,他木木回头。
晏廷文平静地垂眼:“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