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之后,钟筠舟再没喊过“晏哥哥”,也是七岁,他们的关系一降再降,一晃数年,成了旁人口中的死对头。
钟筠舟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喊出这三个字,没成想这一着急,嘴巴就不听使唤了。
“哐当”!
足有屋高的铁笼被震得颤抖嗡鸣,鲜淋带血的尖牙连同猛兽的脑袋一起猛砸在上面,笼门不堪其重,颤了几颤,里头关着的猛兽摇晃着甩甩脑袋,仿佛很不满似的,兽爪挥向铁质的牢笼。
晏廷文回转过身,眼底没有对此的畏惧,有的是一些钟筠舟看不懂的东西。
说不好,钟筠舟只觉得看一眼就会被灼烧,又被冰冻,反反复复,浑身都在抽痛。
心内作乱,他哈哈干笑两声,指向那笼子里的东西,打岔说:“原来是有笼子挡着呀,我还以为没关严实呢,这真是,回头定要把那个管事给狠狠骂一顿,搁这弄什么惊喜呢!”
还在看,钟筠舟挺着被注视的不适,绕到笼子的一边,打量里头的猛兽。
黄白条纹,脑袋顶一个“王”字,脸前长着胡须,喷出的热气充斥血味。
“这是老虎?”钟筠舟思考着书上看过的描述,对应上这东西的物种。
他喜欢看斗兽,不只是为了看两匹猛兽互相撕咬。世间太大,许多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在那些之中,钟筠舟尤其喜欢兽类。
他在城外也有个兽园,养了些狐狸、水貂,都是些威胁不大的小兽。
没事的时候,他常去兽园,那里就如同他的另一个家。虽然大多数的人都不理解,包括祖母,也包括舅舅。
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把他这个唯一的爱好给剥夺掉,只是不许他养太过危险的东西。
可危险总是伴随着无法抗拒的迷人,是以一看到这只近在眼前的老虎,钟筠舟就宛若被迷了心窍般,朝笼子伸出手,一点一点,全然忘了危险的存在。
靠近的手指在半空被抓住,忽地热了瞬,钟筠舟讶然于他手的温度,居然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很神奇。
“只看,不要碰。”
又来了,钟筠舟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晏大人。”
晏廷文抓着他的手,掌心透出的温热感染扩散,他一板一眼地说:“是为了你好,老虎是会吃人的。”
钟筠舟忍不住憋出个笑,就着被他抓住的姿势,抬起来去他眼前晃了晃:“像这样?”
脑袋伸向前,嘴巴威胁似的大张了下,满口白牙咬下口空气,四颗虎牙若隐若现藏在嘴唇下,跟只小老虎似的。
“嗷呜”一声,发自钟筠舟的喉咙。故意的吓唬,亦或是少年人的玩心。作弄完,他咯咯笑起来,唇红齿白,宛若灿阳下绽放的花,耀眼夺目。
晏廷文似乎无奈,反转他的手,拇指摁了下腕心,像是在惩罚,只是太过轻微,逗得钟筠舟笑个不停。
“砰”!
老虎一爪子猛拍过来,笼子不堪爪子的重量,脆弱呜咽,把吓得钟筠舟猛跳起来,扑进了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结果却是撞在个软硬有度的胸膛上。
又一次扑空的老虎恼怒地扫动尾巴,双瞳竖起,紧紧盯着外头不知死活的两人,哈出两口血气,血滴同时滴落。
“呼、呼…哈……”
紧张挤压出的热气顺着张开的唇瓣飞快吐纳,钟筠舟埋实脑袋,热乎乎的吐息无一例外都倒在晏廷文的颈窝中。
与钟筠舟表现出的恐惧不同,晏廷文站得依旧很稳,挺拔的青松般,呈现出冷酷的镇定。
只是搭在钟筠舟后腰上的手徐徐爬上,不太熟稔地抚了下他的脊背,就像是从未做过这种事般,很笨拙却又极其努力。
“莫怕。”
“我、我不是怕,就是刚才被声音给惊到了……”钟筠舟给自己找补,才不想在他面前丢面子,“我的耳朵很敏感的,声音一高刺得我耳朵疼。”
晏廷文的眉头从他说出“疼”这个字的时候就蹙了起来,抚摸后背的手来到他耳朵边,检查似的摩挲着。
偏偏那手指的温度温温热热,指腹触感略粗糙。
一种说不清的奇异酥麻像小虫子似的四处作祟,心底痒得发麻,钟筠舟双腿默默绞紧,抿了抿唇瓣。
两具身躯贴得愈发紧,要嵌在一起般。
晏廷文手下动作骤然停顿,眼神似轻似重地落下来,乌黑的睫羽扑出恰好的深邃。
似乎叹了口气,他说:“别乱动,钟筠舟。”手指拨动两下耳廓,犹若撩拨琴弦,意在提醒。
又说我乱动,钟筠舟想到顾绍之,一天被两个人这样说,心底多少不高兴了,认为他们完全是故意找茬。
就着攀在他身上的姿势,钟筠舟居高临下地跟他对视,眼神嚣张,带有火焰般的挑衅,缠在他腰间的双腿绞得更紧,然后故意扭了扭腰。
一瞬,晏廷文墨色的眼珠更深了,犹若暗夜中的古井,看不到底,黑暗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这同样是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