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钟筠舟倒抽口冷气,从未见过脸这么黑,脾气这么凶的晏廷文,就像是呲着凶牙的野兽,下一瞬便会扑上来,将他拆骨入腹。
他本来都快被吓得滑下去了,一听这话,被惊得又挪了挪屁股,努力坐稳坐实。
乌黑的睫如蝶羽般扑扇,透露出股子委婉的可怜,他小声抵抗了句:“……不让我下去,我难不成要在这上面坐一夜?”
“你胆子不是很大吗?既然可以夜半翻墙,就在上面坐一夜吧!”晏廷文腮帮子都咬酸了,青筋遍布,被浓沉的夜色所隐盖。
“啊?你不是逗我吧?”钟筠舟看他要走,往前探了探身,放软了态度,试图讨取他一点怜悯,“世子,我知道夜半出去不对,你行行好,饶了我,救我这可怜人下来吧。”
晏廷文不理他,只脚步站住,一抹背影镀上银辉,显得冷酷。
“我这身子骨,要是在上面待一晚上,可是会生病的!到时让舅舅知道,绝计饶不了你!”
反正都被发现了,自己又下不去,索性让晏廷文帮自己下去。软的不吃,他就搬出舅舅的名头,不怕晏廷文不喊人放自己下来。
钟筠舟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唯独没算到,晏廷文根本不搭理他这茬。
虽然也没走,可就是对他的话不予理会,仿佛真应了那句要让他在上面坐一晚上。
“晏廷文!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钟筠舟恼怒得厉害,被人忽略的感受他实在不习惯,更厌恶极了。
仍旧是无人理会,要不是晏廷文就站在眼神可及的地方,他都要以为他是在跟空气嚷嚷了!
钟筠舟给气笑了,连道三声“好”,骤然撒开音量:“不救就不救,小爷我自己下去!”
“少爷!”墙外的逐玉听到这话肝都颤了,生怕他真的就不管不顾地跳下去,这墙离地足有两人高,下去非死即残!
钟筠舟置若罔闻,撑墙的手微松,身形下滑,作势就要跃下。
不料这时晏廷文骤然回过身,两道目光临空对接,钟筠舟本来赌气下定的决心十足不争气地动摇了,可他忘了自己刚把手给松了,心脏一个打颤,身体陡然下坠。
晏廷文眼瞳骤缩,下意识的动作是展开双臂,试图用手去接,喊出口的名字也变了。
“迎熹!”
钟筠舟虽然在读书上略显笨拙,但打小就翻墙骑马,不是正事就干得极好,尤其体术上。
在即将摔下去的瞬间,他临危反应,反手勾住墙,脚蹬着墙面稳稳翻了回去。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那声惊心的呼唤,以及晏廷文正要上前来接的动作,不由得一愣。
随即歪了歪脑袋,月色下显得无辜而纯真:“你要用你那两条胳膊接我吗?世子殿下。”再忍不住,他狂笑起来,“晏廷文,你好歹读过不少书呢,哪里有人能用胳膊接住另外一个人的,还不把你给压死了!”
晏廷文眸光环过他坐着的地方,随即偏头喊过人来,解决完这个,才冷着嗓音对乐不可支的钟筠舟说:“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坐好了。”
钟筠舟下意识就收了笑,两只手抓住墙头,背挺得极直,比在国子监听课时还要板正。
奔月很快搬来木梯搭在墙上,钟筠舟摸索着爬下来,拍了拍掌心的灰尘,用大拇指对奔月向后指了指:“逐玉还在外头,奔月你去将他放进来吧。”
他笑嘻嘻的,奔月满心无奈,看着那张赏心悦目的脸起不了半点气,便照着他的话动身去了。
钟筠舟朝晏廷文的方向走,刚扒过墙头的脏手拍上他的肩膀:“谢啦,世子,虽然营救并不及时吧。”
他本想就这么离去,结果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疼得他瞬间眉宇直皱。
“疼!”
钟筠舟没什么顾及,疼就是疼,不会掩饰半点自己的情绪。
晏廷文力气不松半点,盯着他的眼底漫起血丝:“你是不是根本不拿我的话当话?”
“啊?”疼痛被转移成一头雾水。
“我让你坐好。”
又这样!又这么霸道!
钟筠舟一边拼尽全力反抗,一边回怼:“那你还说让我在上面坐一晚上呢!我是傻了,才会听你的!”
“你……!”
晏廷文眼神隐隐愠怒,就像蓄势待发的凶兽,钟筠舟气焰被稍稍压制,敌不过般抿唇转开了头。
下一刻,细微却倔强的话顺着缝隙泄出:“要是一早就去找舅舅解除婚约,现在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
晏廷文眼瞳边缘微扩,手掌绷得隐隐发颤,他盯着钟筠舟迟迟不肯转回的侧脸看了半响,才吐出句:“明日你哪里都不许去,就在府上反省。”
“凭什么?!”钟筠舟气着瞪向他,大喘着呵气。
“那你跟我说,你去做什么了?要这么晚才归。”
“我—”他话猛地收住,想到什么,咬住唇瓣不肯再泄露半分。
钟灵毓的事不能说,说了就完蛋了。
晏廷文松开他腕子:“钟筠舟,钟府如何,我不管。你现在在世子府,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现在全权归我管。”
手掌背过身后,他的话锋锐如冰冷的刃:“明日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出去,那就按着府上的规矩,去祠堂跪着。”
钟筠舟愕然非常,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内容,再要发火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晏廷文!”
可恶至极,怎么会有他这么独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