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他是江无尘,被清溟真君一剑封喉。
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
他欠苏钰遥的,在惊鸿剑划破咽喉的那一刻,已经还清了。
“呵……”
江无尘突然低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在镇魔渊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好一个清溟真君,好一个……报仇雪恨。”
他撑着枯骨站起身,颈侧的魔纹在幽光中若隐若现。
残魂的虚影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
“想报仇么?想让他也尝尝被碾碎的滋味么?接受我的力量……”
江无尘没有回答。他踉跄着走向镇魔渊深处。
寒潭的水汽透过石缝渗入,带着一股山间的冷梅香——那像极了苏钰遥身上的味道,那个曾经他万般仰慕的、有关那个人的一切,如今只让他觉得作呕。
他回头望了一眼玉清宗的方向,七十二峰隐在云海中,宛如一幅没有温度的画。
从此,世上再无跪在登仙阶上的江无尘,也再无对师尊心存幻想的弟子。
前世的仇,这世的血,两清了。
他摸了摸颈间光滑的疤痕,那是苏钰遥送他的、最残忍的“勋章”。
从今往后,他与那霜色身影之间,只剩下仇敌二字。
走出镇魔渊的那一刻,山风卷起他破烂的衣袍。
江无尘抬起头,看着天边一轮残月,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
“苏钰遥,”
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的被风吹散在了山间,
“前世血仇已清,我不欠你的了。”
“之前种种,我定当百倍奉还!”
镇魔渊底的阴风,裹挟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舔舐着江无尘颈间那道光滑冰冷的疤痕。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冰冷的刀片,提醒着那一剑封喉的痛楚。
他与苏钰遥之间,那点由“严苛教导”和“维护”甚至是自己不堪梦境编织出的虚幻羁绊,
在惊鸿剑的寒光与那句:“孽障,你真恶心”的判决下,彻底化为齑粉。
还清了?不!这从来就不公平!
他欠苏钰遥的,是前世那一剑。那苏钰遥欠他的呢?
是登仙阶上三千霜阶浸透的血与汗!
是楚昭欺凌、世家子弟唾弃时袖手旁观的冷眼!
是璇玑镜前被斥为“魔胎”时,满殿淬毒目光下的孤立无援!
是寒潭冰面刺骨的跪罚,是堕仙台旧址蚀骨的寒风!
是每一次他燃起希望,又被对方刻薄乖戾踩入泥泞的绝望!
更是……他爹江枫,被玉清宗、被整个仙门正道以莫须有罪名轰杀至渣的血海深仇!
而苏钰遥,那高高在上的清溟真君,是这腐朽仙门最锋利也最冰冷的一把刀!
他江无尘,凭什么要背负前世罪孽,今生还要承受这不公的践踏?
凭什么他爹含冤而死,他娘孤苦而终,他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在仙门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祈求一点施舍的怜悯?
力量!他需要力量!
不再是玉清宗用来镇压他“魔性”的微末灵力,不再是苏钰遥随手丢来的、带着施舍意味的《清心诀》!
他需要的是足以撕碎这虚伪正道、足以将那些高高在上者拉下神坛、足以向苏钰遥讨回今生一切屈辱血债的力量!
那初代魔尊残魂诱惑的低语再次于深渊回荡:
“想活,想复仇,想撕碎这枷锁,唯有拥抱你血脉的本源。”
“仙途已绝,魔道……是你唯一的路!”
“老夫可以教你如何成为仙魔至尊,重塑我族荣光!”
江无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镇魔渊幽绿的磷火映照下,
最后一丝属于“江无尘”这个玉清宗弟子的温顺、隐忍、甚至是对苏钰遥那扭曲的期盼,彻底湮灭
他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