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愣了几秒,突然感觉脚下一晃,一时没有站稳,从礁石上跌了下去。
尽管知道这里是精神图景,即使掉到海里也不会有事,姜寻依然吓了一跳,本能地挥舞手臂想要抓住点什么自救。
下一秒,旁边忽的伸出一双手臂将他拦腰抱起,带进怀抱,然后搂着他轻盈跳回礁石上方,稳稳落下。
鼻尖磕在面前坚实的胸膛上,姜寻惊魂未定地抬头,冷不丁撞进季玄易低垂的眼瞳,仿佛望见两块晕开的太阳碎片。
他弯了弯眼眸,就着从背后抱住姜寻的姿势坐下,手臂收紧,双腿屈起,脚踝交叉,将他整个人牢牢锁在臂弯中,随即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呼吸。
“姜寻,我头疼。”抵在姜寻肩上的额头左右磨蹭,季玄易的声音又低又轻,带着一点示弱意味。
而对他这种钢铁硬汉来说,示弱就等于撒娇。
姜寻的大脑一片空白,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些被他碰触的、贴合的、禁锢的地方,那些部位的皮肤也好像烧起来一样,泛着异样的热烫。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从课本和老师那里学来的安抚方法几乎全都被他抛之脑后,有些笨拙地问:“头疼……那、那我给你按按?”
季玄易闷笑,胸腔的震动传到姜寻后背,令他头皮阵阵发麻。
“这里是精神世界,你想怎么帮我按?”
姜寻哑然,却也终于拾回理智,从脑海中扒拉出精神安抚的相关知识,让麻木迟滞的大脑恢复冷静。
他放出些许精神力,让它们如绵绵雨丝般融入季玄易的精神图景,缓步扩散至尽头,而后增加注入量,将其汇聚成涓涓细流,朝着图景的更深层次渗透,直抵季玄易精神世界的核心。
于是透过风平浪静、恬淡祥和的图景表面,他看见了背面大量斑驳的伤痕与阴影。
它们像蛛网一样密集地附着在季玄易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如同地震后满目疮痍的地壳。成片的裂痕纵横交错,近乎深入至灵魂,如同一片凝固的海波,每道伤疤都是一条静止的波纹,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他。
探查清楚他的伤势,姜寻瞠目结舌,几乎失去了反应能力:“你……你的伤……”
“你看到了。”季玄易平静地道,“很严重,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有你在。
后半句话季玄易并未说出口,但姜寻的精神力正扎根在他精神世界内部,隐隐有所感知,不禁抿了下嘴唇。
姜寻收敛情绪,全神贯注地全力输出精神力,将它们化为一根根细丝,选中“目”之所及最浅的一道伤痕,宛如春蚕吐丝般细细密密地缠绕上去,散溢入内,尝试修补。
季玄易忽然闷哼一声,眉头蹙起又舒展,身体微微发抖。
姜寻动作一顿:“怎么了?很疼?”
异样的清凉感仿佛针线,在季玄易精神世界的伤痕中穿梭缝补,带来丝丝缕缕冰冷的刺痛。
但轻微的痛楚之下是更为绵长细腻的愉悦舒坦,就好像沤了许久的脓包被挑破后清理上药,疼痛是释放痛苦的手段,也是解决痛苦的前兆。
何况比起旧伤发作时大脑似乎被人用钉锤凿穿颅骨、碾碎血肉的剧痛,这点痛感对季玄易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他摇摇头,笑着说了句“挺舒服的”,缠在姜寻腰上的手便又紧了紧,把自己的脸完全埋进他的颈窝。
姜寻其实不喜欢跟别人有太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同性。但在此刻,他却并不厌恶季玄易的拥抱,反而还有种随水飘零的浮萍有了依靠的踏实感。
他不想去考虑这是不是高契合度向哨之间天然的亲近本能作祟,心念一动,暂停输入的精神力再度涌向那条已经被层层包裹起来的伤口,填满它每一寸罅隙。
季玄易左侧太阳穴的青筋突然开始猛烈地抽疼,就像烫伤的皮肉被淋上了药效极强,刺激性也强的药膏,痛感如尖利的锥子扎入大脑,翻搅拧动。
现实中,姜寻鼻尖沁出一层薄汗,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紧促,是精神力消耗过巨的表现。
同一时间,季玄易浑身都在不自然地抖动,额角、颈侧青筋暴起,身上大量出汗,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攥成拳,仿佛正在压抑巨大的痛苦。
趴在他肚子上的黑猫被惊醒,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先安慰谁,茫然无措。
好在它没能纠结太久,姜寻和季玄易两人便同时睁开双眼,只是一个脱力地往下倒,一个神采奕奕地坐起身,抬手接住他倒落的身躯。
把满身虚汗的姜寻牢牢抱住,季玄易拭掉鼻尖的汗滴,拍着急促起伏的后背为他顺气。
姜寻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手脚软得跟面条似的抬不起来,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托起扶稳,再平放在地上。
“你的精神力消耗太大,睡吧,下午我为你请假。”季玄易的手转到正面,轻拍他的胸口,语气温柔,眼神清明,一边压抑着因伤势好转而不受控制外泄的凌厉气场,一边哄他,“今天谢谢你了。”
“唔……麻烦了……”姜寻昏沉沉地道,“……不客气。”
话音未落,他一歪头跌进了黑沉的梦乡,甚至没力气多问一句自己的“战果”,并被迫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下午两点半,楚旦看着教室门口亲自来替姜寻请假的英俊哨兵,脸都木了。
“不是吧?……你们进展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