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力气极大,那两对还在扑动的木翅被他一把折断。他愤恨地将这两只残缺的木鸢用力向地上砸去——
两只木鸢粉碎的瞬间,两道炫目的白光逼得他闭上了双眼。
他本能地朝旁边躲去,下一秒,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他被直接震晕了过去。
——
明桃赶到时,宅子前已经聚满了潜火队的衙役。
天公不作美,雨势竟渐渐小了起来。
许久未见的洛南指挥使也出现在了这里,他面色严肃,正吩咐手下士兵驱散围观人群,除了一些水铺水舍的人,其余想要自告奋勇帮忙的百姓都被强行带了下去。
没有一人顾得上撑伞,无论干什么都是一路小跑。
“你们四个,准备轮换着上云梯,宋成和孙二,就近去民宅找盆,你们三个,再去多搬点水囊和水袋。”沈樾少见地吼了起来,“泥浆呢?这么久还没运来?找死吗!”
救火现场乱而有序,明桃看着远处吭哧吭哧运着麻搭和泥浆的几个衙役,冲上去便抢了过来。
“我来拎,你们去做沈大人吩咐的其他事。”明桃声音沉着。
看着他们合力弯腰才能抬起的沉重桶盆被她毫无压力地便拎了起来,还健步如飞,几个衙役愣在了原地。
沈樾看到明桃的身影,立刻大喜过望,喊道:“明桃!快来帮我!”
自明桃加入之后,救火的效率一下高了起来。很快,原本逸出墙头的火焰便歇了势头,唯余滚滚浓烟。一旁的指挥使松了口气,吩咐士兵进行全城检查,务必提醒其他所有百姓小心火烛。
“沈大人,查清楚了,这户宅子上一任户主已经搬走半年,据登记的红契来看,新主人是洛北人士,还未入住。”衙役明显是一路从府中跑了回来,禀报时还在气喘吁吁。
沈樾一下松了口气,没有人在里面就好。这次还算幸运,起火的不是茅竹屋,这宅子周边也是街道宽阔,并未波及其余人家。
明桃却并不这么想。
直到现在,江遥都没有出现,几乎可以肯定,他没有听她的劝阻进去了。
“沈樾,我要进去。”明桃看着眼前残骸,心里的不安越发加重。
沈樾面色愕然,一旁的指挥使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明大人,你这是……?”
“明桃,你不要命了!你回来!里面随时可能会塌啊!”
“我师弟在里面。”
明桃丢下这一句,也没走云梯,舀起一盆水将本就不干的衣服打得更湿,拿起两块湿布,几个闪落便消失在了滚滚浓烟中。
房子的屋顶已经被烧得不复存在,包括院子在内的整块地皮都被炸得土块横飞,通行困难。所幸屋子的整体框架没有倒塌,明桃拿起湿布捂住口鼻便往里面走。
她只能祈祷江遥还活着。
遍布黑灰的墙壁摇摇欲坠,明桃并不敢在上面用劲,仅余的几处火焰又刚好堵住了门窗,她只得屏息闭眼,顾不得热辣的灼烧感,直接踏过了这堆半人高的火焰。
房顶有不少木架仍在掉落,好在此时天色大亮,即使黑烟四起,也能勉强视物。
明桃一边躲避坠物,一边四处搜索,这间屋子已经填满了废墟,江遥有可能被埋在任何地方。
她焦急地找了许久,终于在地上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时几片还未烧尽的棕褐色木头碎片。
这些碎片很小,表面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断裂处却是凹凸不平,看起来不是像屋内家具被烧毁的残片,而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被砸碎了。
这些残片四处分散,却在西边一块墙板边尤其的多。屋内其余墙壁都还算完整,唯独这块不知怎的倒塌了下来,巨大的墙板压着角落,上面还有好几根坠落的房梁。
明桃呼吸加速,将湿布收入怀中,迅速俯下身来试图搬动这块墙板。
几根房梁极有分量,明桃费尽全力,终于将墙板和角落之间的缝隙扩大了些。
她侧头一看——果然,江遥整个人被死死压在了这个三角区域。他脸上全是黑灰,双眼紧闭,身上看起来没有烧伤的痕迹,想必是火起之前就被压在了这里。
再往下看,江遥的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被压折在胸前。明桃暗道不好,若是腿废了,江遥也没法活了。
她不敢用蛮力动这块墙板,一个人的力量也实在有限,更不敢震碎它,生怕再压到江遥其他地方。正当明桃在想用什么方法时,几个衙役也湿着全身跑了进来。
“明大人,外围火势已经处理干净,沈大人和周大人让我们进来帮忙!”
明桃赶紧让位,几人一齐合力将这块墙板从墙边“掰”倒,江遥整个人失去支撑就要往下倒,明桃急忙一只手将他接住,抱在了怀中。
一名衙役看着不省人事的江遥和他如同虾米一般弯折的腿,知道情况恐怕不容乐观,立即识趣道:“明大人,我去叫大夫!”
其他衙役暗暗交换了个眼神,大概意思是:你觉得这人还活着吗?
明桃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探江遥的鼻息——还活着!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明桃一手环住江遥的肩胛骨,一手穿过他剩余那条腿的膝弯,起身将他抱了起来,带离这间屋子。
在何玉姬家里听到望火楼的鼓声时,她一下便想到了江遥,但何玉姬一直让她相信自己,说那人绝对不会伤害她和她的师弟。
结果当她匆匆回到街上时,却见到那货郎着急忙慌地背着货担朝她而来。
方才分别之时,她拜托货郎去宅子附近帮她看看情况,若有不对便回来告诉她。
江遥,果然还是出事了。
“再坚持一下,江遥。”明桃低头看着江遥,声音微微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