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坂时臣,眨了眨眼睛。
因为卫宫切嗣将‘折断手脚、摧毁魔术刻印、毁坏魔术回路’这三件事情与‘把你丢到语言不通的非洲去’放在同一个句子里。
所以起初,他认为他只是在讲笑话。
但是,卫宫切嗣,就这么撑着半张脸,似笑非笑的坐着看他,也不继续进行话题。
时臣突然有些迷惑。
“──那句话是开玩笑的。”
所幸,远坂家平行世界的弟子选择在此刻开口了。
“不好意思,远坂先生。我的雇主、有一种不会看场合的幽默。”
言峰绮礼面色不改,将视线保留在手术上面。语气客观中立。他乍看之下是替切嗣缓颊。实则心里想的都是:切嗣、终于、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引用某些游戏人物或漫画角色的台词了!
绮礼非常不爽。
基于专业素养,他没有表现出来。缝合的动作一刻也没有停顿。
“但是我的雇主的本心并不坏。”他冷漠地替切嗣的言行做出了总结,“尚祈海涵。”
“……绮礼?”
切嗣不晓得面无表情的助手为什么又无预警拆自己的台。不由得瞪着绮礼两秒。叽叽喳喳地开始抱怨。
“你怎么老是这样!”他的两只手夸张的在半空中挥来挥去,“你不知道捉弄人的完美时机多难得吗!我们不是同一边的吗!你这个吃里扒外、两面三刀、见异思迁的──”
绮礼森森然地抬了头。用眼神传递了两个字:闭嘴。
“实在是不好意思时臣桑!”
切嗣立刻扭开脖子。一点骨气也没有的朝向时臣改口道,“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并不是有意要让气氛闹僵的请不要太介意吶……!”
时臣又眨了眨眼睛。
“我理解。”
远坂家的家主,优雅的接受了卫宫切嗣的说词。因为他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成年男性。他无疑明白这个社会上有一种叫做‘潜规则’的东西。他能察觉出什么时候自己应该对着什么东西假装没有看见──比如:身处非我方阵营,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明目张胆的进行暗涛汹涌的非语言交流,自己应该当作没有看见。
“那么,”时臣清清嗓子说,“我是否能请教一个问题?卫宫先生──”
“卫宫君。”
切嗣纠正了他,“不然切嗣君也可以。”
在远坂时臣眼里顶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以一种快活的语调打断了他的发问,迅速拿回谈话的主导权。
“你看,我们神交已久。而且今天晚上,我俩已经变成从吉尔伽美什手中逃出来的生死与共的战友关系!所以,时臣桑,你再用那么疏远的方式称呼我,就太见外了。”
时臣微微一楞。
他没想到英雄王的身份早就已经暴露了。
比起被初次见面的晚辈装熟。时臣对于情报战方面的失利更为介意。
虽然远坂家,在这次圣杯战争中,恐怕也算战败者了。但时臣毕竟耗费了数年的时间,用心铺陈、四处布局。视为父亲一般的言峰璃正神父也因此死去。
要说他一点也不介意平行世界的‘卫宫切嗣’不知怎的掌握了archer的情报,那是不可能的。
时臣沈默着。试图消化胸中五味杂陈的心情。avenger突然在他身旁实体化了。
他紧绷了神经。
可avenger只是取走了桌面上的自我强制证文,完全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转身又走远了。
“嘛,你不想签名也不是不可以。”切嗣接过Servant取来的文件,看了两眼,随手扔到床头柜旁的床上,“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谈谈这个问题。”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换个衣服。”
切嗣低下头。没等时臣给出回应,他已经拉开了风衣的拉链,把外套给脱了。
“这一批信号弹烟硝味该死的重。鬼知道生产商是不是放错了硫磺的比例?”
切嗣脱了外套。继续解开自己衬衫的钮扣。一点回避客人的意思也没有。他坐在时臣左侧、房间另一端的木头椅子上,就这么将上半身的衣物全部替换掉。
“穿着这一身衣服说话,糟心到了极点。”
切嗣撇了撇嘴。
他没觉得在某个NPC角色的眼皮子底下换衣服会有任何问题。
反而是时臣浑身不自在。
至于绮礼──绮礼本来就跟切嗣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只要后者不搞事,他就什么都不想管了。而韦伯呢,在切嗣眼中韦伯就是半个未成年人。未成年人,对很多事情都是大惊小怪的──凑巧这会儿,韦伯也没机会大惊小怪:英国少年正蹲在玄关旁边,忙着翻行李找东西。根本没注意到切嗣换衣服的行为。再来就是avenger──avenger简直就像切嗣心目中会对于儿子的邋遢百般容忍的老妈了。当然,切嗣不是avenger的儿子。他也没有事事仰赖avenger的老妈倾向:他有确保avenger知道了自己的脚不太好使。换句话说,如果切嗣表现得不愿意将自己行动能力的劣势泄漏给‘远坂时臣’知道,那么他确信avenger也不会有异议。
整间安全屋里,只有时臣一个人感到了不适应。
“现在这样子可舒服多了。”
切嗣将全新的衬衫套在身上。翻好领子。一脸愉快的将脏衣服全甩到房间角落的地板上。
avenger趁时臣挪动视线时,默默的把脏衣服给拎走了。
“啊,对了,时臣桑。你刚刚是想要问我们去你家救你的理由吗?”
切嗣边扣扣子边抬头朝时臣说,“如果你对此好奇的话,你就当作是我想要日行一善,怎么样?因为我是这样跟我自己说的。如果你也能这样想的话,我想我与你一定会成为默契十足的心灵之友!”
听闻如此厚颜的言论。时臣哑口无言的盯着他。
他没想过‘卫宫切嗣’真的没打算拿他当‘外人’对待。
──这个人、将圣杯战争、当成一场儿戏不成?
“嗯?你干嘛这样看我?”切嗣歪着头问。
“好吧,我实话实说!”切嗣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你啊,跟我认识的远坂时臣太相似了!”
时臣还是没有回答。但他的肢体动作一定透露出了迟疑。
因为切嗣立刻开口补充,“你想的没错,我跟你在平行世界是认识的──这让我对着你那张脸,没办法拿捏好适当的言语尺度!当然啦,这样说也太不正确了。我喊他远坂桑比时臣桑多──嘛、反正我跟你这下也已经不再是陌生人了。你不反对我喊你时臣桑吧?这样一来,四舍五入一下,我们已经是半个朋友了!”
──半个朋友?
时臣不确定卫宫切嗣口中,所谓‘四舍五入的半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没必要得罪一个仍然持有Servant的圣杯战争参与者。因此他并没有表现出反对或不赞同的态度。
“顺便一提,我跟另外一个远坂桑的交情,差不多能让我受邀到他家吃晚饭。你明白这代表什么不?”
──代表什么?
“代表我知道你家餐桌上的那条鱼可好吃了!”切嗣批哩趴啦的讲个不停,“除了那条鱼外,我也喜欢你老婆在冻豆腐上的酱汁。”
“……。”
“我就直说了,时臣桑,”卫宫切嗣口吻中的熟稔,传递出类似于亲昵而不是疏远的不愉快,“你两分钟前,以为我想要利用你是不是?这让我有点生气。我承认。而且,我还得承认作弄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毛毛躁躁地搔了搔脑袋,“不过现在,我们差不多得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