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拐角的三角梅吹落了一地玫红色的花瓣。
王柏起床比平时晚,将近中午,打开房间的小窗。
风还在吹,轻飘飘的花瓣落在深青小路上。
手机不是王谆白亲自还给他的,没有尴尬场景,就原封不动放在桌上那袋苹果旁边,
他打开一看。私密相册里的图片已经被删除了。
王柏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慢吞吞装进兜里去洗漱。
可能因为晚上骑车吹过风,刷牙时他喉咙不太舒服,干呕了两次,勉强才把牙齿刷干净。
桌上的菜用锅盖罩着,王柏没有吃,捞起苹果啃了口,拿着它又回到卧室倒在床上,感觉脑袋晕。
楼下外面响起寒暄声,是种番茄的老太太在和王谆白说话,在说水桶里的鱼,和突然蹿过去的猫。街坊邻居间的笑闹很吵,王柏不喜欢听。
“王柏,你还没起床?”王谆白拿鱼竿顶开房门。
看见他躺在床上,睡裤换了牛仔短裤,还露一截肚子,在吃苹果,嘴里发出清脆的咬合声。
“这小子,就会享受。”他转身从塑料袋里拿出水果丢在王柏身上。
杨清至提醒:“没洗。”
是颗青色的野桃子,蒂儿边擦着一整片殷红,表皮有褐色斑斑点点,绒毛稀少。王谆白催着王柏:“快起来,中午做鱼吃,杨哥给你钓的。”
王柏也有小脾气,不想理他哥的讨好,把床上的野桃扔回去,不冷不热:“走开。”
王谆白没接住,倒是后头的杨清至弯腰从缝隙处接住了。
门口王谆白和杨清至两人眼神交流间,给王柏关上门,各忙各的去。
反正也是最后一餐饭,下午王柏得到学校去上自习。
王谆白还高兴着呢,又是整整一个月的清净。
王柏不舒服,饭也没吃多少,鱼汤也不喝,就挑了点背上的肉,王谆白最看不得他挑练,以为是为昨天的事不服气,在碗边敲筷子:“你爱吃吃,不吃走,别在这小鸡啄米,搞人食欲。”
王柏一肚子气,吃饭还要说他。
还和外人围在一张桌上,有其他活动也没带上他。
王柏嗓子疼,咳了几声,先是愤怒,看到杨清至视线正在他俩间游移,又摁耐下来,没说话。吃完就走。
王谆白收拾了桌子,从卫生间出来好半天没看见王柏人,“王柏?”
杨清至:“好像走了。”
“臭小子,我钱还没给他。”王谆白想起这茬,准备拿手机转,“怎么办,王柏手机没网。”
“你去呗。”杨清至在摸烟盒里烟:“还能追到。”
王柏学校每个月固定的有五百食堂餐费,有额外的资料费另外给,零花钱是最少的,平时王谆白也就给个一百来块,话费每个月都交不齐。
而且王柏住宿舍,王谆白说有需要的日常用品在家里拿去就是了,能省则省,留出来的钱还是会给王柏添衣服鞋子。
至少平时邻里都能看见王柏每件衣服都是好的,人也收拾得干净整洁,看不出家里没有母亲。
反倒像经济稳定的三口之家里养出来的,很健康,长这么高,体量合适,似乎有个温柔的好妈妈。
“嗯。”王谆白想着也就几步路,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碰见,刚准备带点东西去找王柏,手机就响了。
是货物核对的时候少了一箱货,电话那头语气很冲,说和供应商那边打过电话一致认为是他这边出的问题。
“你让我去?”杨清至拧眉,他觉得王谆白那边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决:“我没去过学校,不知道王柏在哪。”
“没事,他肯定在街上玩儿。”王谆白没时间管王柏,把钱和他电话号码都给杨清至,“打他手机。”
实际上王柏走都没走到学校,他确实在路上玩。
走到附近那条街时,杨清至站在最热闹的十字路口一看,王柏就背书包蹲在炸鸡店外的电线杆边,用被王谆白没收的□□糖投喂流浪狗。
自己一颗,狗一颗,狗一颗,自己两颗,狗一颗。
不多时,两根指头再伸进去,塑料袋哗哗作响,空了。
还有五块钱,再买两包。
王柏垫着脚尖大腿发麻,站起来,脑袋供血不足发晕,还流鼻涕。
他捂住鼻子,扶着电线杆缓了下,发现正走过来的人影是杨清至。
“喏。”杨清至先将一袋桃子塞王柏怀里,再把王谆白给的钱递他,把嘴里烟吐出来:“你哥他忘了给你钱,叫我来送。”
王柏接过钱,看一眼,六百二十五,他揣兜里。
其实王柏是故意的,他看着不在意、每次嘴巴紧闭一点不多要,也不屑于手心朝上,实则他也很在乎钱的。
王谆白的钱越给越少,他不会觉得是哥这个月钱赚少了有难处,而是觉得王谆白不在乎他。
在心里疏远王谆白。
这次王柏本来是想让王谆白给他送,谁知道来的是杨清至。
杨清至都打算走了,转头又多问句:“还有其他要交的没?”
“没有。”王柏摇摇头,又蹲下去把流浪狗在舔的塑料袋捡起来,嘴上还算礼貌,“谢谢哥。”
门面不大的炸鸡店外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交代的事情做完,杨清至就夹着烟匆匆离开去找王谆白。
这下有钱买炸鸡了。
王柏脚下的流浪狗是只白色长毛狗,性格还算老实,有些呆,身上的毛往下垂着结成一团,像个拖把,眼睛都看不到,平时就靠些菜贩和学生投喂。
距离它从那天出现在街上的时间应该有三个个多月,它还没人被领回家。
王柏蹲了一会儿,听路过其他回校的同学叫它小鸡块。
可能就是喜欢吃炸鸡才取的名字。
王柏也爱吃炸鸡,但今天他没胃口,有钱也不想花。
桃子放在桌肚里,到了晚自习还一个没动,他把校服堆在桌上,趴上去睡。
此时教室里吵闹欢腾,收餐费和收作业的在课桌间走道穿行。
扎着马尾的生活委员已经拿着统计单到了三组后排:“张佑喜你没餐费吗?”
“没有。”
“班主任说都要交。”
“别管我了。”张佑喜觉得她不懂变通,“你去收别人的。”
生活委员大声了点:“可是食堂那边是统一按人数充钱,班主任也说谁不交就告诉他名字。”
“你小学生啊,这点小事也要告老师。”张佑喜嘟囔。
声音不大,然而面前毕竟是个小女生,被他的冷脸弄得很尴尬。
“给。”王柏抬头露出张闷红的脸,把衣服下压的钱拿出来,从写好名字的五张钱里拿出两张,指着张佑喜发出咳嗽,“给他充。”
他位置在一组后排,旁边是后门和角落的垃圾桶,都是后排,和张佑喜离得不远,声音一出也能注意到。
没想到王柏突然掺合进来,生活委员脸红了下,在名单上将王柏的三百记上,然后写上张佑喜的。
事情解决,张佑喜对王柏低声说了句:“谢了,我下个月还你。”
后门打开着,四月底的天,白炽灯下引来外面的蚊蝇在教室里到处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