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十五分钟。”季宴归将勃艮第杯递到林祈然的手里。
林祈然接过酒杯,微微倾斜着举在眼前,晶莹剔透的杯壁折射着光线,砖红色的酒液缓缓流动,松露和檀香木的香气在空气里晕开。
以往他们当中有人忙,就会叫林阮过来凑人数。
不过自从那天后,林阮就没再出现。
事后得知动手的人是顾栖白。
偏偏是顾家。
暖黄的灯光从墙体上方缓缓洇开,意大利定制的沙发上,林祈然把外套脱下放到上边。
“那位新调过来的孙局听说是块硬骨头。”
“再硬,也是骨头,也会被金钱腐蚀。”
褚瑾瑜捻灭烟头,坐到牌桌旁,语气染上些许兴奋:“行了,别废话了,来打牌。老规矩,起点一百。”
褚瑾瑜别的都还好,就是赌瘾有点大,上次在澳门十五分钟输了五千万后,他爸就放话出去,谁带着褚瑾瑜赌,他就跟谁过不去。
搞得那群少爷小姐都不敢和他打,只能跟这几位过过手瘾。
季宴归应了声,回头冲另一边低着头的池烬喊道:“池烬,开局了。”
见对方没有动静,季宴归又喊了一遍:“池烬?”
池烬依旧没回应,季宴归这才觉得不太对劲,过去拱了拱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道:“今天怎么了?小齐招到你了?他还跟我念叨着最近你都没空搭理他,问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好。”
“还是说腻了?要不要……”
“不用。”池烬推了推他 ,“最近事多,烦了点。”
“你什么事?”季宴归好奇了,“很难搞吗?要不要帮忙?”
池烬没接茬,视线越过季宴归的脸,直勾勾落到了他后面林祈然的身上。
季宴归顺着他的视线投过去,皱了皱眉,转回来小声问:“祈然?”
池烬那晚不在,不知道顾栖白跟林阮之间的矛盾,但用正常人的脑袋瓜想也能够想到,给人下药绑过去,可算不上“友好”的邀请。
偏偏林祈然一点都不着急,一句在朋友那里玩就打发了他们。
“碰!二条。”
“七万。”
“九万吧。”
池烬心不在焉,心不在焉地摸了张牌,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扔了出去。
“胡了!清一色!”
褚瑾瑜毫不客气地推倒牌,神色得意地扫过众人。
“池烬,你喝懵了?明显的做牌你还敢打筒子?!”季宴归无语,他的牌虽然小,但剩在胡牌的张数多,他不甘心地翻开下一张,果不其然就是自己要的。
池烬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牌桌,目光沉郁。
他烦躁地推开椅子,捞起旁边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长长吐出一口烟,淡青色烟雾在暖黄的灯光下袅袅升起,给他的面容蒙上了一层难以辨别的阴影。
他抬眸,恰好透过烟雾与对面的林祈然目光交汇,四目相对。
“哎呀,你看。”季宴归把那张牌握在掌心展示,“本来只需要付200,现在好了。”
池烬眉梢微微一跳,“今儿喝多了,叫林阮过来陪你们,我不打了。”
林祈然的表情毫无波动,只淡然地将自己手中的牌推入桌面中间的牌池:“他在朋友那里玩段时间,短期内不回来。”
“多久啊?”池烬一手夹着烟,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似乎非要逼出个答案来,“顾家那小子跟他那么要好?电话不接就算了,现在连点时间都舍不得分给我们了?”
林祈然迎着池烬质问的视线,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关系确实不错,林阮之前还追过他。”
林祈然将最后一块麻将牌推进去,起身整理了下袖口。
“就到这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场面有些冷,季宴归连忙起身救场,拍了拍褚瑾瑜的肩膀,陪着林祈然往外走:“要我安排人送你?”
“不用,我带了人。”
送林祈然到门口,季宴归为池烬的反常解释了几句:“马场的事你也知道。”
林祈然简短地嗯了一声,从管家手中接过外套,不紧不慢地披在身上。
两人并肩站在门口等电梯,季宴归侧头瞥了一眼林祈然。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侧脸在冷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俊秀而无情。
林祈然父辈的婚姻一直都是他们圈子的童话,试问谁家小孩不羡慕不乱搞专一深情的老爸和温柔体贴,端庄大方的老妈呢?
林祈然作为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风光无限,完全不需要考虑财产争夺的问题。
直到,林父过世,那份遗嘱爆出来,众人才知道原来林家也有个私生子,原来童话都是骗人的。
当时林祈然从医院出来,一言不发地去了母亲的墓地。季宴归陪着他,站在墓碑前沉默了许久。
他们都是林祈然拉来做局,玩弄整治林阮的,虽然怎么对付林阮他不清楚,但他必然会站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边。
只是……想到林阮那晚讨他的乖劲儿,马场上那个潇洒矫健的身姿……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林祈然迈步进去,电梯门快合上的一刹那,季宴归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林阮……他还会回来吗?”
林祈然侧眸望向他,目光深邃,带着点隐秘的探究。
季宴归心虚似的笑了笑,“池烬不是要给他过户吗?就等他签字呢。”
林祈然垂了垂眼,淡淡回道:“会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那张难辨情绪的脸隔绝在了金色的大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