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家大族百年基业,不会是我短短几年可以动摇的。若是再往前几年,还能找借口再杀杀,但是现在我是帝王。
我不能三言两句,就极端行事。
屠灭大族,竟然成了空谈妄想,只能取制衡之道,各自开辟门路。
我道:“若是有机会,孤也想去你口中的乡野看看。”
李素拱手:“陛下,绝对会是个好帝王。”
我冷哼一声,“少恭维孤。”
战乱必定滋生流民,瘟疫,偷盗和匪患。若是这天下太平,我尚且能出得了长安,若是乱世因我而起,还是省些气力罢。
李素滔滔不绝,时不时拿起茶水润润喉咙。终于到了时辰,他恭敬退下。
第一次讲法也就这么结束了。
懒得回太极宫用膳,我们便在阁楼中填饱肚子。
雨后,我与谢灵仙携手漫步于御园。
忽而飘来箫声,如泣如诉,玉兰花笼罩了弥漫的水雾,如仙人屏画,隔着这层缥缈,这箫声愈发不真切了。
云女想差人去找谁在此处吹箫,被我拦了下来,反正也挺好听的,任由这乐声去吧。
我时常喜欢和谢灵仙携手漫步。
在鳞次栉比的金碧辉煌中,禁宫曲折回还的长廊中和诗画般妙然的景致中,这样的闲庭散步和多年前在明烛殿中的悠游嬉闹大不相同,可是恍惚的某个瞬间,却有一两点心情是相同的。
怎么能不慰藉人心。
我们衣角相贴,亲密无间,可惜不是夏日,要不然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和香味。
这样清寒天,风吹过,人身上的味道都消散了。我道:“他这活了个把岁数的,虽然远离长安多年,但是治世的道理他这肚子里可是装了不少,起码比朝堂里尸位素餐的傻子好了百倍不止。”
谢灵仙道:“陛下勤政好学,是百姓的福气。”
我拽住她的手,低声道:“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谢灵仙拿手帕挡住半边脸,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我用力捏她的手,细碎的笑声就从丝帕下面晃悠悠飘了出来,就连额间的银制流苏额饰也晃动着。
像是被风雨吹动的花枝。
我揽着她,凑到她脸边,问她:“怎么如此高兴?”
谢灵仙将帕子抽在我脸上,将头扭过去,嗔道:“你明知故问。”
遇到这种畅谈政事的时候,谢灵仙总是兴致很高,她若是开心了,就会明里暗里打趣我两句。难得是开心颜色。
我将她的帕子捏住,缠在手指上,从她手里抽了过来,绕了又绕,揉了又揉。
“若说帝师,但凡能有真胆识的都可为帝师,今年科举,我就相中了好几个,但是……自然还是谢卿你教的多。”
谢灵仙看着我,眨巴两下眼睛。
又摇头道:“我不信,陛下少时没有老师?”
我脑袋里闪过几个人影,便说:“我忘了,那就不作数。”
谢灵仙又歪头指着我,轻轻晃动了两下手指,“你呀你呀,若是那些女师先生知道了,定要悔起来,偏生教了你这么个忘性大的。”
封都封完了,赏也赏过了,我记不记得,重要吗,定然是不重要的。
明明是要逗她玩的,怎得如此不解风情?我要去捉住她的指尖,又被她错身躲了过去。玩闹一番,就要回太极宫了,我便垫脚折了枝玉兰递给谢灵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