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完了。”卓不群说。
他看向时迩,想的却是,江佑安也会有这种情绪吗?
“嗯。”时迩盯着卓不群的左肩,恹恹地应答。
好烦,有点累,卓不群把他折腾起来,他好想趴他身上睡会。
可是不可以。
于是他只好看向祥云,问他:“邱婆婆和齐淑芳在哪?”
这时候,那股倦怠好像就从他身上隐去了,就连垂着的眼眸都是带着压迫感的,透着一股审问的意味。
“应该是被妈妈吃掉了。”祥云的表情并不像肯定,但是他的声音太平稳以至于听不出什么意味。
时迩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祥云说的“妈妈”应该是邱婆婆口中的“凤凰”。
冤魂之间自相残杀的事并不少见,残暴的冤魂猎杀干净灵魂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只不过此“凤凰”是不是彼“凤凰”还未可知。
对于时迩来说,只差邱婆婆一环,这个副本的前因后果前尘旧事在他眼里就能明晰起来,他便再不会投诸什么兴趣了。
但如果按卓不群他们的节奏来,接下来或许是从皮影师和齐淑芳那里找些佐证,然后用系统期望的方式净化副本,勤勤恳恳地为副本打工。
既然已经进展到这里,他就不打算再跟着卓不群行动了,但是卓不群在没有危险之后就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了,问祥云:“这里是哪?”
他们站立的地方,是邱婆婆的房屋后面。但是这里的天色远比之前阴沉,显然已经不在一个空间。
祥云看了眼没有发表意见的时迩,回答:“是另一个时间的村庄。”
是已经变成死村的村庄。
是他最强烈想要停驻的地方。
“嗯。”卓不群四下看了看,然后朝着皮影师的家走去。
时迩顿了顿,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的这里?”卓不群问他。
“想来就来了。”这时候,时迩的声音又慢吞吞的,还有些含糊。
“谢谢,是因为我吗?”卓不群放轻了声音。
并不是他想自作多情,可是时迩刚刚出现的时机太巧,保护的意味又太明显。
“嗯,多亏你把他引出来。”两句话之间有着很明显的停顿。
懒散,倦怠,对这个回答不以为意的时迩。
让卓不群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秒,然后便鼓噪起来。
时迩愉悦地眯了眯眼。
“我好困。”他的声音轻快了不少,不过还是比平时慵懒很多,看着卓不群的左肩说:“不跟着你啦,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可以喊我。”
“……嗯。”
听到卓不群的回应,他下一步踏出时,就已经不在这个空间了。
副本内,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晚上。
后山上阴风阵阵,□□便能听到飘渺的凄厉的哀嚎。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走到山上,然后瘫坐在了石碑前。
他倚着石碑,正急速地喘息着,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嗬嗬”的声音。
那并非疲累,而是痛苦。
吴刀的幻形衣被脱下,面具却还在脸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又凝在一起顺着他的下颌滴下。
他的身形消瘦,皮肤盈白,与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显得不太相衬。
血从他纤长细瘦的左手指尖落入深黑色泥土里,他平复了会呼吸,然后颤抖着抬起流血的胳膊,右手中出现了一把薄如蝉翼的锋利匕首。
他的左手臂内侧有一道划伤,伤口在此时又崩裂开来,流出源源不断的殷红血液。
藏在舌下的恢复生命力的药被吞下,他用刀尖挑开了皮肤,缓慢但毫无停顿地分离皮肤和血肉,口中哼唱着不知名小调。
“你怎么还在苟延残喘。”
时迩状若不满的抱怨声响在耳边。
——他的确不满,虽然看到了“吴刀”气运如潮,但是他既然随心所欲屠杀过不少无辜,此时还被超越他应对能力的冤魂缠身,难道还能全身而退甚至逢凶化吉?
那这虚无缥缈的气运也对好人太不公平了些。
吴刀突然颤了下,匕首险些脱手掉下。
他没有抬头,脸色却迅速沉了下来,还有些扭曲。
浓烈的恶意和杀意瞬间萦上了时迩。
吴刀的耳边充斥的哀嚎和尖啸更刺耳,既有哭诉也有催促——催促他继续剖皮喂血。
时迩叹了口气,驱散了吴刀身上缠绕着的冤魂。
若是自己不曾注意到,吴刀以身饲鬼,倒还真有可能不人不鬼地活下来。
可惜这些村民被缚太久,吴刀真正杀死过的怨灵又纠缠他太紧。
若是再被他得了驱使灵魂的手段,那因果牵连之下,吴刀化为怨鬼指日可待。
耳边陡然清静的那一瞬间是会出现耳鸣的。
一声清越悠远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灵魂被撕扯的疼痛,然后身体陡然一轻,却比刚刚更虚弱。
吴刀险些坐不稳趴了下去,不过瞬间便稳住身体,靠着石碑仰着头。
缓了片刻,他对时迩露出一个笑容,说:“你这样和我折磨玩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你杀人不论老幼妇孺,不问善恶因果,不谓裁决,只循私欲。”
时迩说着便是一声轻叹:“可怜天地所钟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