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楼里,走进了一个铁箱子,然后第三次拿出卡片,滴声之后,冷妙清按下了十八的按钮。
看起来居住在很安全、高级的地方,殷凫想着,毕竟进来需要这么多关卡。
眨眼间,铁箱子门再次打开,外面已经变了场景。
殷凫随着冷妙清出门,然后再次走到一扇门前,见她掏出钥匙开门。
本以为到此已经能结束,谁知道她开门进去后,又走到一扇破旧门前,继续拿钥匙开门。
破旧,这是殷凫的第一感觉,他虽然刚到这里没有半天,却也随冷妙清见识了这里的风土——怪异却也干净、崭新、有序。
一直从冷煤气自马车上下来后,殷凫都是这么觉得的,刚刚走进居住区也是这样。
直到真正走入独属于冷妙清的那一方天地,殷凫觉得,冷妙清似乎在一片干净崭新的土地上,挑了一个老旧破烂的地方居住。
进门后殷凫数过,同一片屋檐下居然居住了六户人家,男女老少都有。
那个类似于灶台的地方,有个没穿上衣的胖男人在做饭。大堂里是两个小孩儿在尖叫着玩闹,拿着五颜六色的玩具撞墙撞门,叫的人头脑发懵。
各处都被乱七八糟的杂物堆满了,灰和泥充斥着每个角落。
肮脏、混乱、无序,和刚刚冷妙清捅男人的那个地方简直天壤之别。
但独属于冷妙清的空间,似乎好一些,不脏,但同样拥挤、狭小、破旧。
狭长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对桌椅、一个衣柜,被家具占满了后便无处下脚。
唯一的强处是有个窗户,殷凫透过窗户向外看,地上的人和蚂蚁一样小。
外面还是那么干净整洁。
收回视线,冷妙清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她似乎自从刚刚结束之后,就忘了殷凫了,只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打车、回家、乘电梯回到租的房子里。
冷妙清脑袋依旧是胀胀的,空白的,像极热的夏天下午三点令人眩晕的阳光。
她看这狭长的一片小屋,看这些拥挤破旧的家具,看一身长发宫装佩剑的殷凫。
她推开衣服,走到窗户口,向下望。
扒着窗口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又转身回去躺到床上。
她看起来很累,脸上是厌倦难耐之情,只一刻,人便睡了过去。
殷凫分不清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总之人睡的挺沉的。
殷凫在床尾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
冷妙清再次醒来时,是半夜。
窗户外黑乎乎的,屋子里也黑乎乎的。
她是惊醒的,吸气声很重,在黑暗中,殷凫借着窗户外那一点光,看见她艰难的抬头起身又睡下。
殷凫摸索着开灯,发现她并没有醒,似乎只是被惊到了。
她整个人止不住的要昏过去,但依旧艰难的尝试睁开眼睛,眼皮撑开了,眼球还是白的,意识似乎在和身体打架。
至于为什么惊的睁开了眼,殷凫不在她梦里,自然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只是她不停的抬头,够着脖子,看向门,又忍不住昏睡过去,然后再次挣扎的睁开眼。
冷妙清应该是做噩梦了,她想清醒过来,却扛不住身体昏迷般的睡意。
有人要杀她,殷凫这么想。
有人要破开那个老旧的门,闯进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将沉睡中的冷妙清钉死在床上。
至于是谁,谁都有可能。
公司里的同事、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合租男人、白天乘电梯时一起乘坐的那个外卖员、甚至这个城市里流窜的一个杀人犯,都有可能想要杀了冷妙清。
有可能是因为在公司里与冷妙清结怨已久,有可能是对她这个孤身独自租房的女性起了歹心,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天不顺、在坐电梯时偶然遇到冷妙清、但她却没有对自己笑,所以杀意横生,总之大家都想杀了冷妙清,冷妙清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
所以她在半夜不断的从昏迷中惊醒,挣扎看向房门,一无白天的意气风发、充满目标。
冷妙清的睡眠也很奇怪,那不像是一场休息,更像是一场昏迷,不正常的昏迷,睡的意识不清、毫无反应、丧失生气。
无论多么恐惧,她都始终醒不过来,她只能充满恐惧的昏昏沉沉、意识不清。
见她在床上挣扎抽搐了半夜,又稍微安静的睡过了一个上午,直到下午两三点时,她精神恍惚的醒了过来。
她形容枯槁坐在在床边,仿佛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被人殴打了一番。她呆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桌子旁打开抽屉,掰开两粒扔到嘴里,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
接着便拿了一些东西走出房门了。
殷凫走过去,将她刚刚吃的东西拿起来看,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却不知什么意思,只依稀认得什么什么片。
他又放下东西走出房间去找冷妙清。冷妙清似乎是在洗漱,她弯腰刷牙,却不肯低头,眼睛始终死死的通过镜子盯着自己背后。现在是下午,这个房子里只剩冷妙清和殷凫了,她却依旧充满了戒备。
所以当殷凫缓缓出现在她背后时,她依旧被吓的把手里装满水的杯子摔进了水池里。
叮铃咣啷的,摔得到处是水渍。
与刚刚进入幻境时不同,那时她和殷凫沟通交流、安慰殷凫不要紧张,现在她对殷凫视若无睹、毫无反应、有时甚至还会被吓一跳。
洗漱完,殷凫又见她回到了自己房间内,她继续倒在床上,开始捧着那个小小的屏幕一动不动。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小小的屏幕投下一小片光亮在她脸上。
到了后面,就笑的少,哭的多了。
然后又是那种神经质的戒备,紧紧盯着房门,缩在角落、背靠墙壁,防备着一切。
折腾了半天,冷妙清也困了,她盖下手机屏幕,开始安静睡去。
殷凫自从进入冷妙清的幻境后,就也没怎么睡过觉,现在见冷妙清安静下来,他便也眯着眼睛休息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
是冷妙清,她披头散发的从床上滚了下来,被子散了一地,但她依旧是那种中了迷魂汤似的状态。
眼皮合起又睁开,两只眼球胡乱转动、无法聚焦,四肢绵软、支撑不了身体,但她仍然连滚带爬的不断后退,嘴里含糊的呻吟着些什么。
她显得虚弱、筋疲力尽、恐惧、又万分焦虑。
殷凫从角落里站起身:“师父……”
他走上前想将冷妙清扶起来。
哪知冷妙清看见他后显得更加恐惧痛苦。
“师父,醒醒……”
殷凫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再上前一步。
冷妙清还是不断后退,此时她已经退无可退,被逼到了窗户边。
她扶着窗户慢慢站了起来,一边将身子探出去、坐在窗户边上,一边对着殷凫痛苦摇头。
殷凫见冷妙清还是意识不清、话都说不明白的模样,便知她还未从梦中醒来,便不再上前,转而轻声安抚:“我不过去了,师父,只是你自己小心些,你现在坐在窗户边上呢。”
他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的冷妙清焦躁减少了许多,不似刚刚着急。
“另外外边风大,还是下来的好。”
殷凫一边说着,一边就地坐了下来,视线还是紧紧盯着冷妙清,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
见殷凫不再靠近,冷妙清安定了许多,她扶着窗户,头开始又慢慢的低垂了下来。
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倘若不是在窗户边上,殷凫能看她打瞌睡看好一会儿。
于是半晌后,殷凫缓慢站起身,向她靠近,且冷妙清毫无察觉。
微风柔柔的吹着,将冷妙清的长发纠缠在一起又散开,屋里的书也被吹的翻动纸张。
一步,两步,殷凫走的缓慢而谨慎,就快要抓到坐在窗边的冷妙清了。
空气里安静的似乎能让殷凫听见冷妙清发丝飞动的声音。
下一秒,更大的声音出现了,书被清风翻动了所有书页,掉落在了地上。
殷凫当即冲向前方,脚步落在地板的声音更加咚咚作响。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冷妙清被书落地的声音惊醒,手不自觉放开了窗户边,她抬头直身瞬间,失去重心,手挥舞了两下,便毫无牵制的向后倒了下去。
“啊……啊……”
没什么刺耳的尖叫,依旧是那种含糊不清、咬字混沌的呜啊声,音量也不大,像个哑巴在叽里咕噜了一番。
殷凫冲上前,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捞到,只见着她挣扎着下坠。
然后下一秒,这个世界便像沙子堆砌的城堡一般,松散崩塌,一泻千里。
万事万物溃败消散,冷妙清无止境的坠落着,殷凫却连个她的衣角都没捞着。
幻境外,诸位师尊正在翻看考生们第二次考题的等第——李二牛、下等;张三、下等;王大虎、下等;戚枝枝、中等;张四、下等;步千榴,上等……
“唔……这个学生不错,不仅拿了上等,还突破筑基、顺利金丹了,可造之材啊可造之材……”
师尊们乐呵呵的翻阅着千榴过往的学习历程和考核成绩,越看越满意。
待翻到了冷妙清殷凫这组时,众人不禁笑意僵硬在脸上:“上次看到这么多魔气,还是在几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上……”
“从她徒儿身上散发来的?”
“不是……是冷掌门自己的……”
众人又连忙翻看她的考核记录,见她在一个衣着古怪的地方,面带笑容,轻松杀死一人后,自己也疯癫坠楼而亡,不禁陷入了沉默。
被心魔击败恐吓的考生不计其数,但如此虐杀心魔的,冷妙清是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