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午夜,整个招摇山上还醒着的只有他们二人。鹤濯回身道;“我们先歇息,等到明日有人醒了,再同他们打听——”
他转身,原重雪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招摇山的花草随风摇曳,灯火依然点亮着他们来时的道路。
鹤濯向前走了两大步,眉头紧皱,试探性地呼唤道:“原重雪?”
风摇树动,一切照旧。鹤濯眸色转寒,缓慢审视着空无一人的山顶。
他重新清了清嗓子,放软语气:“魔尊大人,你莫不是走错路了?这天寒孤山,又是深夜,我们还是不要走散为好。”
这个魔尊就是逊啊,顺着灯火走都能迷路。
魔气顺着寒意爬上山顶,鹤濯突然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抬不起手臂,也挪不动脚步,满山的灯火尚在,却不见变出灯火的那人。
他闻到一股更苦更烈的味道,直直地往鼻子里窜。
疼痛突然从心口炸开,顺着血管经脉一瞬间传到全身,鹤濯向前趔趄了一下,伏在面前的捣药石上大口喘息。
他大约咳嗽了一炷香的时间,细细的琴线无声缠上了他的双腿和手臂。趁着鹤濯喘息的空档,将他全身绑缚起来。
他的双手被拽起,绑在身后的梁柱上,身上也被幽幽暗光的琴线缠绕,整个人被束缚在山顶动弹不得。
琴线在手腕上用力一勒,宽大袖口滑落,手腕处全是琴线勒出的红痕。
鹤濯试着挣脱,却被琴线越缠越紧,他低声喘息了几下,曲起腿皱了皱眉。
幽火微光下,只见他低垂着头,脚踝蹭着束缚,一副受人挟制的为难模样。
鹤濯咬破了舌头,尝到了一点血味。
自己的血让他清醒了大半,疼痛也因为血液渐渐淡化消失。鹤濯眯了眯眼睛,继续做出仍在被痛意折磨的样子,垂着头深呼吸了好几下。
山体另一侧,溶溶金树之下,一人抱琴倚在松树旁,双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上一层又一层。来人甚至举不起自己的琴,只能将其放在一旁的干净之处。
纱布渗出血来,这人用嘴费力咬住纱布一头一圈圈解开,不时碰到无法愈合的伤口,咬着牙倒吸了好几口气。
牙齿都在打颤,斑驳血迹低落在草丛中。原重雪从另一片林子走了过来,目光看向草地上的血迹。
琴师微微行礼:“大人。”
原重雪向前走了两步,琴师便向后退,摇了摇头:“换个伤药而已,不劳您费心。”
话虽是这么说,原重雪见琴师只能用牙齿破开药瓶,伤药倒在双臂上又是一阵疼痛和战栗,于心不忍问道:“永远也治愈不了吗?”
琴师苦笑道:“神罚就是天命。他鹤濯叫我此生只能拖着断臂活着,我又能如何能与天神的惩罚抗衡?”
原重雪久久没有开口,琴师忍不住,又说道:“我方才见到大人为他照明山中的路了。”
“我是为了自己,”原重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小的时候我怕黑……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也或许这是鹤濯下意识的担忧。
“天神福泽万物,不仅样貌出尘绝世,品性也是万里挑一。”不知是伤口还是过浓的恨意,琴师讲话时面目都有几分狰狞,“就连大人你,也是认可他——”
原重雪打断道:“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属下逾越了。”琴师态度不卑不亢,“我相信您身居魔尊之位,定会为魔界复兴所谋划。”
周身迅速寒冷下来,山风也更加凛冽,原重雪额头伤疤似的纹路闪闪发亮,他不再与对方多言。
原重雪重新赶往山顶,远远瞧见鹤濯倒在地上,手脚都被琴弦绑起。
还有几根琴弦勒着鹤濯的腰身,青涩少年腰肢盈盈一握,夜风吹开额前碎发,表情宁静又温柔。
原重雪轻轻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然后朝对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