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竟还记得我。”解休添柴火,篝火跃跃,可他这个人却全然没有一丝活气。
“我成婚时,你曾送我一语。”明夷拢紧解休盖在她身上的外衣,仰看高山间露出来的一条星河,这些年她在爱恨交加里身心俱疲,难得露出笑容,“愿君如天下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她一直记得。
冗长的沉静后,明夷又问:“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今日你大可不必伤身克己,即使被人发现,以你质子的身份,也不会有事。”
“好在天心别苑建在悬崖上。”明夷怅然苦笑,但看解休始终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也不曾抬眸看一眼她,她却觉这样和他说话很轻松,“今日若非公子抱着我从长山崖跳下,只怕此刻我已经被沉塘了。”
解休垂首,往火堆里添火,他话如木石,“昭世子与你情深,不会坐视你被处死的。”
“人尽可妻,其母唯一。”明夷自嘲,不知怎的,这些年她的心总会无缘无故地痛个不停,在压下道不清的酸楚后,她说:“他的确对我情深,可他习惯屈从强势的双亲,只会叫我一再忍让。”
解休这才抬眼看她,明夷也看过去,这一刻她好像从解休眼里看到了一丝不甘。
但听解休说:“既然过得如此憋屈,当初又为何非要嫁了?”
明夷垂首沉默,“我有我必须要嫁的理由。”
解休:“我知道,你要报仇。”
“公子在胡说什么?”明夷警惕地看着解休,她起了杀心,“我有何仇要报?”
“房州李谦!黔州叶辟光!”火光在解休眸中倏明倏暗,这一刻他终于像个活人了,火光逼出他的凤眼中的清光,他竟含情脉脉,“离开昭家,你的仇,我帮你报!”
“你帮我?”明夷倔强地别开头,擦干泪,“公子,为什么?”
解休的声音总像嗓子眼有什么东西堵着,叫人听着深沉悲凉,“因为我不想你死!”
明夷眼泪涟涟,“我们不过一面之缘。”
“不!只是你忘了!”解休突然起身,蹲到明夷身前,近乎乞求的:“跟我走好吗?你的仇我帮你报。”
“公子,你越界了。”明夷只怕自己再和解休多待一会,真的会信了解休的话,起身沿着河岸往上游走。
解休癫狂的低吼,“明夷,你何必活的这么累?这些年但凡你回头看一眼,你就知道,我一直在。”
明夷回眸望去,解休眸中透着血丝,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宣判他的结局。
这一刻,明夷真的在想,为何在她踽踽独行,山穷水尽时,没有回头看了?说不定真有人在原地等她。
可是晚了,明夷很清楚,此刻的她身心俱疲,再也没有回头看的勇气了.
她费劲心气,展颜一笑,“公子,若有来世,我定回头看你。”
……
紧接着,明夷的世界天翻地覆。
因为明家出事,姜扉夜借机叫昭越休妻。
明夷随明家流放,而后被成王所救,剔骨换脸成奚芸,顶替大理寺卿奚明流落在外的女儿回京认亲。
回京那一日,恰逢解休归秦。
那是一个春日,她站在曛暖的春风里目送解休的车马远去。
当二月灵籁掀卷车帘时,她看到,解休也在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