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曦初现。还好颜云玦后半夜没再乱走,否则这觉她是睡不安稳了。
落云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换上便衣之后,便从旁边窗户翻出去。她床旁边便有一扇窗,比门离得更近,而且窗户开合的动静比门小,不容易把颜云玦吵醒。
刚落地,便被路过的小厮撞个正着。小厮一脸惊讶地看着从窗户里翻出来的好看姑娘,嘴都闭不上。
好看姑娘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屋内,便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这头落云还在院子里练拳法,拳风凌厉,招式利落。
那头福笙看着颜云玦尚未消肿的半边脸,急切地问道:“君上,您这是……”
“昨夜梦游,自己撞的。”
颜云玦伸开双臂,等福笙替他更衣,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福笙甚是无奈,后退一步弯身道:“君上,恕小的直言。若担心落云姑娘把那天城郊遇刺的消息透露出去,将她要来府上之后派人看着便是,不必亲自盯着,徒增劳累。”
颜云玦放下手臂,无奈地道:“她本就是多疑之人,刚来颜府,警惕心自然高些。换别人盯着,不仅难以盯住她,反倒可能被她察觉端倪,适得其反。更何况她身手不凡,与你们不相上下。若她生疑动手,损兵折将不说,传出去也不体面。我好歹是封君,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对我动手。”
“可您这脸不就是她弄的吗?”
“都说了是我自己撞的!”颜云玦恼羞成怒,瞪着福笙道,“衣服还穿不穿了?”
“是福笙多嘴了。”福笙识趣地低头,继续服侍他穿衣。
书房内。颜云玦坐在案前,看着摊开的折子,面色凝重。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不及这封折子令他难受。
他抬眼问在旁的福笙:“赵家那里可有消息了?”
“还未有新消息。”
“赵家倒挺沉得住气。”颜云玦语气微冷,“赵小姐无事的消息可否有走漏?”
“福笙前几日派人去罗府看过,赵小姐还呆在他府上呢。赵御史这几日焦灼万分,人都瘦了一圈,但他们迟迟未对辛家动手。”
颜云玦手中掌茶,但却不喝,只将杯盖在水面上划动,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福笙略一沉吟,提议道:“不如把赵小姐除掉。辛家先掳了她,本就理亏,无论谁动的手,他们都难辞其咎。”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清脆声响。
落云正捧着喝尽药的空碗站在门外,手一颤,心中翻江倒海。
赵思那张温柔的脸浮现在落云眼前。当日分别时,她不顾主仆之别,紧紧抱住自己,叮嘱她照顾好身子,还说日后“再相见”。
自身难保,生死不定,赵思却还温柔地嘱咐她,真诚友善,像是她们已是多年故交。
可把她绑来做“人质”的,正是自己啊。
心头百感交集,落云深知自己面上表情定是难看,不敢叫颜云玦看出端倪,只低着头站定。
自她进府以来,颜云玦从未见过她这般慌乱的模样。此刻的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缩起四肢,抿紧嘴唇,眼神死死避开他。
他眸光一沉,似不经意地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落云仍旧低着头,稳定下心神,尽力保持语气平缓道:“只是路过,把碗送回后院给平儿。”
她出现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颜云玦只觉可疑。他的目光如刀,直直落在她身上,试图从她的身上挖出线索,来证实他的猜疑。
落云能感受到他如豹般犀利的眼神,手心已然沁出一层薄汗,却是耐着压力硬是不瞧他。
一攻一守,两方在沉默中暗自交战。
最后是颜云玦看不过去她满脸薄汗的样子,心想她前阵子落水,身子还没恢复全,才放过她道:“你去吧。”
落云如获大赦,脚下生风,一瞬便消失在转角。
但她整天都因此心神不定,整个人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想着法子保住赵思的命。
思虑过度,她就算喝了药睡意迷蒙,午间也没能好好眯一会儿,只能看着颜云玦在屋里来回踱步、转悠,最后趴在桌上又睡着了。
落云轻手轻脚地替他披上外衣,又愁眉不展地坐回床上。
而颜云玦瞧着落云一会儿进屋添茶,一会儿替他披衣,连午睡时都未曾闭眼,自是知道她的意图。但他并无更多动作,甚至同福笙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的蹴鞠,似是与平日无异。
丝丝凉风吹灭天光,入夜之后更添寒意。
平常这个时候,颜云玦已准备入睡。
落云正想替颜云玦去打洗漱的热水,却突然被他拦住:“我这脸现在还能看吗?”
落云细细瞧了瞧,昨天被她揍了的那半边脸,红肿已消退许多。虽然没能恢复如初,远看还是不太明显的。
她如实回答,颜云玦点头,便往门外走去,衣角在空中旋出弧度。
“我和福笙出去寻点乐子,你就待在府里,不用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