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他被嘈杂话语声吵醒,披衣至窗前向下看,华音门弟子与天霁山弟子并行,最前方,余文清面色沉重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就停下了。
钟黎靠窗斜睨街道另一头,御兽宗在先,绛阙阁在后,宗门齐聚只差一个普慧寺了。
想法刚冒出,转角和尚就露了头。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事未平一事又起。昨夜不眠想上一宿的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摆在眼前。
他轻叹一声,望向已去洗漱的晏不归。死吧,放心不下,不死吧,好像不死不行。
如此——忽悠他一起回?
反正骗上那么多次了,不在乎再多这一回。但怎么说呢?心上人在那方?不行,前几天刚说的往北。还有念,作何解释?如实告知显然是最佳的法子,可有些事他不能说不愿说,也不想让晏不归知道。
再者,真跟他回去了......钟黎不满地看天,他不能带晏不归回去。晏不归那么聪明,到时真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我,”钟黎一咬牙,对晏不归道:“我是念,念不应存于世,你杀了我吧。”
晏不归蹙起眉,似在考虑。钟黎知晓他的顾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你要找的心上人早就死了,死时留下的我,不为寻你,而是你身上那块玉佩。那是白小生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弄丢了,阴差阳错到了你这里。”
这样......晏不归勾起红玉,钟黎火上浇油:“你与他的那档子事,不过是酒后一场欢。”
“哦,”晏不归放下玉佩,淡淡道:“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因为他的事迁怒到你身上。”说谎打太极,他不屑不代表他不会。
“我——”
“他不叫钟不离,是吗?”晏不归背靠长桌,抱臂打断道:“你我初识的时候你没有他的记忆,你是食念之后才记起。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生而无识,而你生而有识。”
钟黎看向窗外,他后悔开口了。
“念不需要身体,也不需要寄生,你却离不得玉佩。钟、不、离,”晏不归像是在品这个名字,慢声说:“我曾经一度分不清你是灵是鬼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现在我好像知道了。”
钟黎藏在氅衣的手捏上断指,正紧张,晏不归却忽然转移了话题,“喝桃酿吗?我见下面有。”
窗口转过来的脸两眼放光,晏不归道:“玉佩与你存在某种联系,所以你能寄生其中,但因为念的关系,它会将念排除在外。我猜不止念,你还有一魂在这里,不会是天魂,如果是地魂冥界鬼吏不会识不出你,那就剩人魂了。”
他顿了顿,“钟不离是假白小生也是假,与我行欢的人,是你。”
晏不归的试探在钟黎没掩住的眼底有了结果,惊错、预料之外、还有没来得及想好的应对之策,晏不归都看到了。
“喝。”钟黎抓住重点外的一点甜头,左右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晏不归说:“我是小人,不买。”
“......”不上规矩。
没了酒的钟黎闷闷转身,险些和余文清乱看的眼神对个正着。晏不归在开门,钟黎道:“隐了身形。”
晏不归没听,钟黎露出无奈地笑:“你同华音门弟子说姓钟,又跟普慧寺弟子讲姓晏,现下他们在一起,你要作何解释?还有余文清,以他的热情劲一定会拉你和他们一道,你去是不去?”
晏不归自然不去,解释亦没必要,他用上了隐身术。钟黎站在旁边,晏不归知道他在等什么,但他就是不施法。
小崽在怄气,钟黎看出来了,半是讨好半是哄地:“我进玉佩。”
楼下大堂人不多,小二送完堂中客人的吃食拿盘走到掌柜旁,掌柜噼里啪啦打着算珠,头也不抬道:“昨天的事办得不错,回头我会跟老板提的,银钱少不了你。”
“谢掌柜。”小二合不拢嘴,另一个捣捣他胳膊,说:“没我同你打配合哪能宰得到他,不分我些?”
“这话说的,什么叫宰啊,明码标价。”小二指指掌柜身后的价目表,“二十五两,我可一分都没多收。”
“你是一分没多收,不过是有便宜的房间没给他。”
晏不归刚好打旁边过,将几人的话听得一字不落。钟黎在佩中笑,又听小二言:“还不是掌柜说的,谁能拉客人住上那间房谁就能得一半银。”
掌柜立马道:“这事要是传到少东家耳朵里,你俩都不用在这干了。”
“晓得晓得,少东家第一次插手客栈的事嘛,不好落他面子的,我晓得。”小二拉同伴往后厨去,放低声音说:“那公子一看就是人傻钱多的,换做你来也定能拉成。这样,咱俩别说什么分不分的了,再演上一场,今天的银归你,够意思吧。”
晏不归何许人也,莫说刻意去听,就是不刻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感情自己长了张冤大头的脸?再思昨日之事,破绽百出,偏他愿者上钩。
酒架摆放各类酒,晏不归扫上眼,唯独没有桃酿。
“齐言怎么说?追到魔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