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
红蓝闪烁的灯光在窗帘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斑影。
凌零零站在窗前,突然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那些令那些避之不及的家长里短,在生死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拿起手机,给凌妈发了条消息:「明天见,路上小心。」
九月的上海,秋老虎的余威仍在。
凌零零站在医院门口,抬手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分,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蒸腾起的热浪让远处的建筑物都微微扭曲。
她下意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手背上都是细密的水渍。
"零零!"凌妈拎着满满的补品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旅游团的叔叔阿姨。
"地铁差点出了故障,还好赶上了。"她小声说着,递给女儿一瓶冰镇矿泉水。
大家简单寒暄后,便匆匆赶往重症病房。
住院部的走廊安静得出奇,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和医护人员橡胶鞋底摩擦地板的声响。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初秋的闷热,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一种特殊的压抑感,让人胸口发紧。
凌零零注意到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室内温度28℃。
但不知为何,她手臂上的汗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转过拐角,病房门口站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
她穿着式样简单的的衬衫和西装裤,衬衫下摆整齐地掖进裤腰,脚上是双一看皮质就很好的平底鞋。
女子眉眼间与刘阿姨有七八分相似,但嘴角那道紧绷的线条却是刘阿姨从未有过的。
"这是刘丹,刘阿姨的女儿。"
同行的陈叔叔介绍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
凌零零微微一怔。
上次饭局上,刘阿姨骄傲地说女儿在国外考察,回来后就要继承衣钵进自家公司,到时她和她老公就可以退休到处周游世界了。
没想到现在......
凌零零注意到刘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摸样朴素的钻石戒指。
刘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核桃,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感谢前来探望的长辈。
"王叔叔您心脏不好还特地过来...凌阿姨您带的补品太贵重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等爸妈好转了,我一定带他们登门道谢。"
临近中午,刘丹叫来一位年轻助理:"小林,带叔叔阿姨们去附近餐厅用个便饭吧,我已经订好了包厢。"
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动作熟练得像是重复过无数遍。
凌妈她们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还特别让刘丹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凌零零正要随众人离开,刘丹却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冰凉得不似活人,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手心里有些出汗,握上去微微黏腻。
"你是凌阿姨的女儿吧?"
她疲惫地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我听妈妈提起过你。方便一起喝杯咖啡吗?医院咖啡厅就行。"
医院咖啡厅里,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闷热。
凌零零小口啜饮着拿铁咖啡,悄悄观察对面的刘丹。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她这才看清对方白衬衫领口已经有些泛黄,袖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用别针勉强固定着。
衣服上有不少褶皱,看着皱巴巴的。
"突然叫住你,实在不好意思。"
刘丹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她端起咖啡杯的手微微发抖,"听说你是做律师的?"
"律师助理,目前主要在做房产领域。"凌零零放下咖啡杯,谨慎地措辞。
刘丹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夹。
凌零零瞥见里面露出的一角文件上盖着的红色印章。
"爸妈出事前正在处理一些房产手续..."她的指尖在文件夹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某种节奏。
话未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刘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骤变,原本就苍白的嘴唇几乎褪尽了血色:"抱歉,我得接这个电话。"
她快步走向走廊,背影僵硬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透过玻璃窗,初秋的阳光为刘丹的侧脸镀上一层淡金色,却掩不住她眉宇间深锁的忧虑。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正播放着秋意浓浓的歌曲。
凌零零低头搅动着已经有些冷掉的咖啡,杯底还沉淀着一层细密的咖啡渣。
她望着窗外开始泛黄的梧桐叶,突然很想知道,这位看似坚强的独生女,此刻究竟背负着怎样的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