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年轻人,个头不高,皮肤很黑,穿着一身时尚的绿军装。
但长得实属令人难受,他一只眼睛正常,另一只眼斜视,左脸脸颊上还有一块核桃大的胎记。
他身边同样坐着几个穿着绿军装的小年轻,几个人旁若无人似的在车厢里大声聊天,周围压根没人敢往前靠。
这副打扮,这个岁数,在这个年代,那就是嚣张的代名词,谁都不敢得罪的存在。
谁得罪了他们,立马就能被扣上大帽子,备不住家都得被砸光。
席于飞之所以对这个胎记男眼熟,是因为上辈子碰到过,而且还起过冲突。后来这家伙的靠山到了,他自然也跟着被抓,供出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这群人,就是京城某个大人物豢养的打手,给点儿好处就敢跟人动手,死伤不论,跋扈嚣张。
跟他起冲突的时候席于飞还小,不过十三四岁。也正是因为得罪了小人,席家三天两头被找麻烦,要不是有□□亲笔题字撑着,席家早就被撵去大西北了。
这群人是两千年被抓的,身上好像还背了个什么特务间谍罪。那时候席于飞进家门被撵出来,心情低落,这个报道倒是让他兴奋了几天。
不过,他们这时候来沪市做什么?
“查票了查票了,各位兄弟老少爷们儿姐妹婶娘都安静点儿啊,把票拿出来,没买票的记得过来补票。查票了!”
席于飞收回目光,脖子上挂着补票的兜,身后跟着陈虎,一边帮乘客摆放行礼一边看着他们手里的票。
刚上车的时候逃票的不多,有几个想要躲,发现另一头车厢也在往这边集中查票,于是只能掏出钱和介绍信补票。
光有钱没有介绍信不成,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
查到胎记男那边,那几个人掏出票递过来。胎记男往席于飞脸上看了好几眼,“哎哟哥们儿,我瞅你眼熟啊。”
“不能吧?”席于飞笑也没笑,只是低着头看票,“我们天南海北的跑,估计就是之前哪趟车遇到过。”
胎记男估计也是这么回事,收了递回来的票,没再搭理席于飞。
“怎么着?咱陈哥还能看一男的眼熟?”胎记男身边那个小年轻搭茬儿,“这黑了吧唧的瘦猴,满大街都是。”
听到他的声音,席于飞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耳熟,真的很耳熟,仿佛就在这几天听过这个人说话。
这不过就是个小插曲,等席于飞回到值班室,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几个京城的红小兵,大老远叭叭跑到沪市,是想做什么?
还有那个声音,那个声音……
席于飞猛地想起来,那个声音为什么会这么耳熟了!
“特么的,就你家还想平反?美得你……”
对,就是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京腔,一股子狠厉油滑的劲儿。
那个云穆清家里,到底得罪了谁??
毕竟时间隔得太久远了,席于飞闭上眼,用力思索当年看到的新闻。
打手……黑恶势力保护伞……某省厅老虎落马……
某省厅!!
何玉声!!
席于飞并不熟悉这位省厅级别的大佬是怎么上来的,但记得新闻里说他是京城人。
京城人,云家也是京城人,姓陈的胎记男,,挨揍的云穆清……
线索似乎是对上了。
云家,这是得罪了个厉害人物啊。
回程基本一帆风顺,就是抓到几批盲流,列车停靠的时候直接送到车站公安那边去了。
席于飞从车站出来,肩膀上扛着个巨大的蛇皮袋子,手里拎着帆布包,站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车站广场上发了一会呆。
别看从家里空手走来轻松方便,但这大包小裹的回去可就不能靠11路了,他得累死。
“哎哟喂,这位爷,去哪儿啊?”正当席于飞到处看的时候,熟悉的腔调在身后响起。
他回头去看,笑了,“哎哟喂,张大板儿爷?空着呢?”
“刚来!”张大嘴啧啧两声,从板车上下来,“发财了啊小凤凰?”
席于飞小时候,家里有个宠溺的小名叫小凤凰。但后来形势严峻,这名字就不敢叫了,改叫大宝了。
“板儿爷,看地方,什么都说呢?”席于飞也不客气,直接把蛇皮袋子往平板车上一扔,“一趟两毛加货三毛对吧?”
“对着呢。”张大嘴笑嘻嘻的看着席于飞上了板车,“走了啊大飞,坐好!”
京城马路上的自行车没有沪市那么多,张大嘴把板车骑的都快飞起来了,“这是刚出车回来?去的哪儿啊?”
“沪市!”风呼呼的,席于飞扯着嗓子喊。
“哎哟,那可是好地方,大城市,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张大嘴说的年轻的时候是之前大串联,红小兵坐火车不花钱,他跟着蹭的车。
“比京城热闹,自行车也多。”席于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