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呈打了个寒颤,瞪大了眼:“我也没说我要啊。怎么的,你想当爹?”
他所有的悲戚和隐忍在这人面前都像自作多情,只需要一句半开玩笑的调侃就泡沫似的被击碎了:“你这人真是……”
命里注定最降他的那一物。
“陈局跟你说什么了?”
“陈局他是个很好的长辈,他不能理解,但也祝福我们。”
看起来像是陈强会做的事,应呈微微笑了笑:“那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孩子这个话题?”
“我只是觉得……是不是我害了你?”
应呈侧过脸去看他,忽然一手揽住他后颈,猛得凑上去在他耳后落下轻吻:“……你搞搞清楚,我不是遇到你之后才弯的。”
他们是天生契合的两块积木,每一个棱角都恰到好处,是独一无二的幸运,是幸甚相逢的命运,更是彼此相配的良缘天赐。
应呈捧着他的脸,抵住他额头:“我们相爱这件事,本来就与性别无关。”
傅璟瑜承认他现在终于想哭了,泪水涌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分辨是因为生身父母惨遭虐杀,还是因为应呈在很好地用爱弥补他人生里所有不幸。
他总算发动了车子,此刻晚高峰已经结束,天早早地黑了,一路畅通,应呈从后视镜里看车流从旁边的车道里涌过,良久,才突然开口:“他对你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重罪,又多了一条。”
绿灯的最后一秒,他踩了一脚油门,赶上了。
1992年,他和哥哥出生。
1993年,两个婴儿被遗弃在爱心福利院门口,林姓院长给了两个孩子自己的姓,起名林希,林望。从此,他和哥哥在那个进行地下交易的肮脏福利院里开始了自己暗无天日的童年。
2000年,忍无可忍的林希为了保护心爱的弟弟,杀害了院长,把他绑在树上交给了警察,自己一把火烧了整个福利院逃走了。那个晚上,他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孩子死于火海,从此被噩梦缠绕,至今无法脱困。
同年,他被当时担任兰城市公安局局长的应呈父亲领养到了朋友傅家,改名傅璟瑜,与一墙之隔的应呈,携手相依度过了他们第一个两小无猜的十年。
2010年,哥哥已经成为盘踞一方的恶龙,并且突然回来威胁所有人的性命,为了保护所有人,他抛弃一切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大案,漂洋过海做过微整打过黑工甚至流过浪,但他吃过的苦并没有开出花朵。
2020年,他在最苦难的日子里,重新撞见了应呈,那时他如同尘埃,不再是发着光的少年,只好谎称自己叫做江还。
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他曾经跟少年的应呈厮守十年,也错过了本该是他们生命里最精彩的十年。而现在,他恢复了傅璟瑜的身份,用尽满腔深情试图弥补他亏欠的时光岁月。
2022年,他终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也永远失去了他人生的起点。
红灯了。
以上就是傅璟瑜波涛汹涌的前生,他低声道:“……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合适吗?”
“你下飞机了本来也应该给她报个平安,再说了,我从小不靠谱,你跟我在一起,你妈担心着呢。”
他一打方向盘拐了过去,又说:“……算了。”
车很快开到了小区门口,应呈一眼扫见巷子口的小超市,连忙说:“停车!”
傅璟瑜猛一脚刹车差点把应呈的魂甩出去,他麻溜解开安全带,撂下一句“车上等我”就蹿进小超市去了。
过了一会,他揣了一盒儿童甜牛奶出来了:“给,之前看到的新牌子,你尝尝。”
他失笑:“拿我当孩子哄?”
说是这么说,接倒是立刻就接了。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一股香精味,不好喝。回过头,却见应呈搂了一堆话梅,正拆着呢,但拆了的也只是放在一边,他拿过来一看,包装上写着“情人梅”,挑眉:“你爱吃这个?”他怎么不知道?
应呈苦着脸掏出里头那张平凡的卡片,说:“酸不溜丢的,我才不吃。不过这个卡是让大白把你父母的案子透露给我们的唯一办法。”
傅璟瑜没听懂,但看他在专心拆卡,顺手也拆了一包,皱了皱眉:“就这个?”
双马尾,白发,小萝莉,卡面上还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
应呈愣了一秒,第一反应是谢霖能被气死,第二反应是:“你这手开过光啊?顾宇哲拆了二三十包都没拆出来,我们全队都吃得牙疼。这下大白绝对能开口!”
他却一边把车开到楼下,一边皱着眉说:“陈局说你们都被撤出专案组了,他还派了人在这边盯梢,保护我的安全,你也没有必要非参与不可,毕竟你也说了,陈局是自己人。”
应呈率先下车,倚着门对他笑道:“我跟你哥,是私仇,也是死仇。”
隔着车撞见他带笑的眼睛,傅璟瑜心下一跳,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弥漫了满身,这种无力感染到了应呈,但他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出来的样子,只是笑:“走吧,我们回家。”
这个词立刻冲淡了他的一切不适,像雨后开着灯的床铺,柔软地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便深深看了应呈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