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市地域广袤,实际较为发达的只有市中心城东这一块,城西已经是良莠不齐的城乡结合部了,再往外辐射,乡村更多。
应呈万幸傅璟瑜好心把车留给他了,刚一到停车场就发现公车全被专案组调走,秦一乐去取钥匙还扑了个空,一路飞奔而来,堪堪拦住了应呈的车,绷着脸道:“这也太过分了!连配给我们的车都被调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陆薇薇本来是跟他一辆,实在气不过,一掌拍在了车门上:“欺人太甚!难道整个兰城市公安局就办他们专案组一个案子吗?”
应呈头发都快奓起来了,横眉竖眼地摸了摸自己的车:“干嘛呢!我老婆的新车!他爸给他买的新婚礼物,给我悠着点,想让我回家跪搓衣板啊?”
“少在那秀。”谢霖给了他胸口一下,从另一侧的副驾驶探出头来,“行了,别抱怨了,上车吧,挤一挤也能坐得下。”
顾宇哲连忙挪到角落里往前一靠,好给他们俩腾位置,坏笑一声:“要不要打个赌,看是不是只有我们刑侦的车被强行征调了?”
陆薇薇哼了一声,想也知道是白丽雅调走的,爆了句国粹:“哪有这么调车的?”
“女孩子家家的少说脏话。”谢霖话落自己也磨了磨牙,忍了又忍才没骂出声,紧接着问,“小吕他们能联系上吗?”
秦一乐跟小吕关系好,说:“暂时可能不行,我问过,他说手机已经上交了。”
应呈千万句不堪入耳的恶语,思来想去还是凝聚成一句“算了”。
谢霖叹了口气,白丽雅对于应呈的针对多多少少都会辐射到整个刑侦支队上,大家伙嘴上不说,心里都受了不少委屈,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转而问:“什么情况?”
“陇江镇白云坞村的水库,有个小子钓鱼的时候捞上来一个铁笼子,里头有个死人,都已经泡成巨人观了。”
顾宇哲当即打开导航,语音播报显示全程近两个小时,皱了皱眉:“这么偏?看起来应该不会有监控了。”
三个成年人挤一排也就算了,还得挤来回四个小时,秦一乐眼前一黑,脑袋里像是突然接通了电线,灯泡的钨丝猛一下亮了起来:“等等!”
这一声把应呈吓了一跳,一脚刹车差点把车上五个人的脑瓜子都甩窗户外面去,就听秦一乐说:“假设司机就是魏简,那么林希,魏简,两个成年受害人,一个孩子,一车五个人,大众朗逸的车型比这辆车还小吧,我们不就正好五个人吗?我们都挤成这样了,当时林希那辆车是怎么装下五个人的?他把人带去胜利化工厂进行杀害,难道这两个大人能乖乖跟着他走不反抗吗?”
是个问题。应呈反应过来,一脚油门继续走了:“他有可能是哄骗过去的?”
秦一乐还是觉得有问题,扒着前座的靠枕凑上前:“可是大半夜的,胜利化工厂又是那么偏的地方,再怎么样能把两个成年人就这么骗过去吗?”
陆薇薇也说:“而且还有个问题,假设两具尸体就是三十年前离家出走的许婷和罗大勇,那他们两个肯定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还有很深的过节,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坐在同一辆车里呢?”
“倒也是,且不说罗大勇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混混,就算是许婷看见他也会第一时间想办法逃跑的。”谢霖说着沉默了一会,皱着眉,“假如这两个人必须控制着带到现场去,那光一个魏简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林希是自己开车,那也起码需要两个人才能摁住两个成年人……朗逸那种车型,也不能塞得下六七个人啊,难道是分两次接过去的?”
应呈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别看林希这个人特别大胆,杀了人还敢把照片发给璟瑜,但同时做事也谨慎,与其让一个司机分两次帮他送人,他宁可安排两辆车只跑一次,毕竟分两次只会增加风险。而且我们一开始以为车上只有司机,如果考虑到这两个死者需要人为控制住这一点的话,那他的同伙就不止一个人了。”
林希以一己之力就能搅得兰城风起云涌,如果再加上不确定数目的同伙,事就更大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在座五个人仔细看过现场的就应呈和谢霖,交流过尸检结果的更是只有应呈,他回想起现场那两具诡异的白骨,突发奇想:“难道……是死了运过去的?凌霄说过,死因应该是后脑勺击打,但正面看颜面部是完好的,所以出血量不一定会很大,完全有可能在其他地方砸死以后再用车运到胜利化工厂分尸。”
秦一乐一听这句“颜面部完好”就觉得那被揭了面皮的脸有眼珠子四面乱转,压下胃里的翻涌,偏偏谢霖还看了眼手机:“你们饿吗?这都十二点了,这会要不吃的话,估计得饿到晚上才能时间了。”
“油不够,等会加油的时候顺便买点吃的垫巴垫巴。”
闻言,顾宇哲连忙指了个方向:“老大,前面左拐有个加油站。”
应呈方向一打,往加油站去了。这路上来回的油费估计也得自己掏,而且不到六七点应该回不来,进了加油站以后,三个小的一窝蜂冲进了对面的超市,谢霖也顺便去了趟厕所,他这才给傅璟瑜打了个电话,哀嚎一声:“老婆!我被困在加油站了,你不给你的新车加点油吗?你老公兜可比脸干净。”
对面沉默了一下,轻咳一声:“我是陈强。”
应呈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死,然而在这该死的寂静中,陈强又悠悠开了口:“……开着免提呢。”
“几个人啊?过不过分,窃听人家小情侣的新婚甜蜜日常,缺德。”想也知道陈强肯定是为了做笔录才去的他家,要是其他同事还好说,白丽雅也在就尴尬了,他思及此,又坏笑起来,“我就那么点工资,被我的富二代老婆包养一下怎么了?您老人家看不下去要不给我涨点?”
陈强没忍住,骂了个滚,把手机还给傅璟瑜,他把免提关掉,走到阳台上去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应呈像一只大型犬似的摇摆起来:“这有什么,老陈局又不是外人,回头我俩办酒请他坐主位。”
“……闭嘴吧你。”就算阳台空气流通,甚至秋风里还带着凉意,傅璟瑜两颊也难免浮上了红云,再一瞥,客厅里还正襟危坐着几位警察……有话关起门来自己说不行吗,这叫他还怎么面对这几位警察的问询,真是,他推了一下眼镜,“没事挂了。”
“别!有事!”应呈忙道,“我真没钱加油,加油站的小姐姐说要把我扣在这洗车还债呢。”
加油站的小姑娘憋着笑,听见应呈说话,故意问:“先生加多少?满三百送纸巾哦。”
傅璟瑜叹了口气,骂了一句:“你平时出门不用眼睛吗?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是连个标点都不看,我早给你打了钱了!”
后面的车打喇叭,应呈忙切出去一看,真给自己转过两千,连忙乐颠颠地给人家比了个三,又笑骂了一句:“给你惯的,骂人功夫见长啊,当初刚来我家可不是这个态度。”
“……跟你在一起谁能忍得住不骂人?”
“还不是我一向逆来顺受给你宠坏了。有案子,我今晚应该是不回来吃饭了,老陈局是自己人,我放心,你信他就行。”
他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下来,他们在一片动荡的汪洋里抓着一根浮木,相依相待,这才建起摘月的高楼,但现在,这根浮木在风雨中轰然坍塌,摇摇欲坠的绝望感在这种沉默里发酵,膨胀,应呈觉得应当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越过手机的信号,傅璟瑜似乎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心跳声,在这种沉默里规律跳动,一下又一下擂在他心头,达成了奇妙的同频。
“阿呈,”他忽然鼓足了勇气,开口道,“不管怎么样,我哥是我哥,我是我,他无法干涉我爱你的自由。”
应呈如同暮年旧僧一般的心忽然铮铮炸响,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只剩机器冷漠的“嘟嘟”声了。
……他也挺不要脸的。
“还笑?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谢霖一回来就撞见这人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给人加油站的小姑娘勾得找不着北,单单往他的车里塞纸巾,他都怕这纸巾里面夹着要联系方式的小纸条,“注意你的个人作风问题,别像个开了花的蒲公英一样到处发芽。”
加好油应呈往前开了几步,这才回头笑了他一句:“我不跟你这种单身狗一般见识,你是不会懂我这种一加班就要报备的心情的,我家有人做饭,不像你,一碗泡面搞定。”
谢霖气得牙痒,朝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叩了叩车:“你先买好搓衣板回去准备交代交代这车的问题吧。”
刚刚还一副贱样的应大队长迅速垮了下来,刚好见顾宇哲几个从超市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顺势皱起了眉:“你们怎么不把货架也一块搬来算了。”
顾宇哲二话不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堆花里胡哨的小零食塞了过去:“给。”
谢霖接了过来一看:“话梅?”怎么还印了个小人,看着也不搭啊。
“能不能让大白帮我们全靠这个了。快拆。”顾宇哲说着又给应呈塞了一堆,“就上面这个,白发双马尾萝莉,一个游戏里的角色,最强的SSR,叫卡兹,这是大白他女神,吃了半个月还没吃出来。这该死的联名搞盲盒,大白要的这个是大隐藏,据官方说,几率是48分之一。”
“真缺德。”谢霖一边说一边拆,连拆两包,尴尬地说,“这不都一样吗?”
卡面上是个穿着超短裤露着腰的御姐女警角色,身材比例一度失调,改成擦边风的警服看着就让他忍不住皱眉。
应呈要开车没空,用手一搂又全部塞回去给顾宇哲,他一看,便说:“这是SR卡,女警娜缇娅,虽然数值不高但是大招是复活,配合得好还挺好用的,娜缇娅还是个主角控,所以还挺受欢迎来着。”
谢霖嘀咕了一句我还不信这个邪,又拿了几包,一拆一个重复卡,怒道:“这玩意真有其他图案吗?”
陆薇薇笑嘻嘻递过去两张卡:“有啊,你看我拆两个都不一样。”虽然不是刘郁白要的大隐藏。
顾宇哲心在滴血,一把捂住不给他拆了:“哥……这联名的,贵着呢,要不你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