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连郁分别以后,陈述失魂落魄地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呆了一会。他不抽烟,但是心绪实在不平静,甚至手指都有点抖,小拇指不断反复地痉挛着,这样肯定是不适合开车了。
不说连郁了,陈述自己和他妈妈在父母离婚后关系都没怎么联系,更何况他妈妈应该也不清楚,想开口去问连郁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从问起。
现在这个小区实在太大了,就连居委会都有好几个,和小时候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以前那是个老小区,小区西门边上是连郁和陈述的小学。
那时候街坊邻居大多认识,互相帮忙接送小孩,逢年过节送礼物都是常有的事情。
当时连郁妈妈上班很忙,每天给连郁10块钱零花钱。当时的10块钱能买好多东西了,像那种一袋的片甲不留,唐僧肉,或者酸妞糖什么的都是五毛钱一袋。
卖这些零食的小卖铺在南门口,陈述总是踩着点和连郁偶遇,再和她一起走回家。
小学时候的喜欢特别稚嫩也特别可爱,陈述想着自己每次排队出校门后就开始飞奔,提前过去抢自己和连郁喜欢吃的零食,就仿佛那时候的脸红和热切的风一如往昔。
加上连郁本身也不喜欢收别人的礼物,分寸疏离感很强,陈述只能每次假装吃一点觉得不好吃了又塞到连郁手里说,不想浪费。
他就是吃准了连郁即使是垃圾食品也舍不得浪费,很笨拙的在试图对连郁好,虽然这样反而把连郁推远了。
因为连郁母亲对于她吃辣条严厉阻止。
最后陈述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南面有很多小吃餐车,很多学生和老师都会走那边买了早饭再去学校,就口口相传说连郁母亲拽着她到那个小卖铺老板面前,声音特别大地让他记住连郁这张脸。
等到陈述到了的时候,只隐约听到一句,“以后要是你再卖给她东西,别怪我投诉你。”
那一天连郁脸一直是肿着的,嘴角也裂开了。这件事太丢脸,更何况学校里面的学生基本上都住在这个小区,互相都认识。
本来连郁出名的只是因为成绩,现在又多了一条。
她母亲发疯的样子太瘆人,正常人很难和“吃垃圾食品”这种大家都在做的事情联系起来,加上大部分人只是看到了争执的画面,没有听到具体在吵什么,所以流传的八卦越传越离奇,说连郁偷钱和小卖铺老板性骚扰的都有。
从那天以后连郁越来越沉默寡言,这种事放到现在哪怕对于陈述来说都只能算很小的小事。
但对于只是才十岁出头的小学生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情。在同班同学隐隐的排挤甚至说是霸凌的刺激下,连郁的成绩也出现了下滑。
所以在那天过后的不到半个月里,连郁搬家了。
搬到了现在的那个小区,每天下课后她直接在西门坐公交车回家。
陈述很担心她,又想和她靠近。但是在学校里面和她走太近又要被传绯闻,他那时候已经有点怵连郁母亲了,生怕又连累连郁要挨骂甚至挨打。
他找借口让妈妈给他办了公交卡,尾随连郁坐两站公交车,他再坐回来回家。
每次看到她在学校里那样形单影只,陈述小小年纪就体悟到了心脏泡在酸水里那种酸涩的痛感,喜欢的人痛苦,仿佛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凌迟。
他那样陪着久了,他提前跑到公交车站等车以后,连郁也会走过来站在他旁边。连郁慢慢会对着他笑,等车时会把课外书递过来和他一起看,下车后会用沉沉地目光看着他,承诺明天会带什么喜欢的东西来给陈述分享。
本来一切进展都好好的,可惜连郁妈妈突然辞职了。
她每天都会开着车来等连郁——陈述现在知道开车的那是司机,但是小学门口的路很窄,不能停车,她第二天开始就停在西门外的停车场等连郁。
陈述又一次被打回阴影里,只能日复一日地继续尾随着连郁上了车,他再回家。
好不容易在连郁脸上养回来的一点笑意,又一次消失殆尽,她的成绩变得更好了,但也愈发沉默寡言。
成绩好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即使学校号称着不排名,但连郁连续好几次考试都只扣一点点分或者不扣的情况下,当了好几次年级第一,又有人和她玩了。
有人跟她一起去吃饭,拓展课有人和她手挽着手去操场,组织打扫卫生也没有人会不愿意跟她一组了。
陈述看着心口酸酸的,连郁一日不得真正的快乐,他就永远地被囚禁在那片晦涩的眼泪沼泽中。
很快就到小升初择校的时候,陈述查了很多资料,还拜托他妈妈去加那些升学群,最后写小纸条悄悄塞进连郁的笔袋里。
他问连郁如果不上对应的学区的话,要不要去考明九,因为明九可以住宿。
陈述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才得到连郁的回复,她趁大扫除直接扔他桌面上了,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谢谢”。
这个回复让陈述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抱着希望去报名了考试。
考试那天人很多,把明九小广场都几乎站满了,陈述那时候还不算高,人挤人的根本找不到连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