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也顾不得旁的,开口就说:“姑爷,家里出了点事儿。“
谢无痕神色一顿:“出了何事?”
阿四答:“少夫人今日突然被老夫人叫去佛堂,罚抄佛经。”
谢无痕凝神片刻,转身往屋外走,边走边吩咐:“备车,回府。”
吴生一时反应不及,慢了半拍才跟上,嘴边嚷嚷着:“头儿这么急做什么,不过是抄经而已,又不会伤着少夫人。”
谢无痕懒得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
到达府邸时已是暮色时分。
徐南芝正在正院用晚膳,旁边还有张倩儿作陪,连韩嬷嬷与梅子都破例上了桌。
谢无痕进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面色冷峻,大步流星跨进屋中。
徐氏连忙招呼:“子谕来啦,没用晚膳吧,快,韩嬷嬷,给子谕加一副碗筷。”
韩嬷嬷堆起满脸的笑,“奴婢这就去拿碗筷,少爷稍等。”
张倩儿也急忙誊出身侧的位置:“子谕哥哥,你坐这里吧。”
唯有梅子战战兢兢地起身,自觉地站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谢无痕没理会任何人,环视一圈后问:“我娘子呢?”
徐氏避重就轻:“姝丽正在佛堂呢,放心吧,我已差人给她送去了饭菜,饿不着她。”
谢无痕随手提起一把椅子,“呯”的一声放在了屋中空地上。
那“呯”的一声响,让屋中气氛瞬间陷入死寂。
刚拿来碗箸的韩嬷嬷也愣在桌前,一时不知所措。
谢无痕屈身坐下,满脸肃穆地盯着徐氏,“敢问母亲,为何要罚我娘子抄佛经?”
徐氏怔了怔,继而一声冷笑:“春华院的下人倒是麻利得很嘛,这么快就给你通风报信了?”
他加大声量,再次逼问:“请问母亲为何要罚我娘子抄佛经?”
徐氏被儿子当众质问,脸上挂不住,一时也来了脾气:“怎么,我身为婆母,罚儿媳抄点儿佛经,莫非还犯了天规不成?”
张倩儿也出面打圆场:“子谕哥哥有所不知,少夫人今日对大姑的态度实在过于跋扈,大姑是没法子了才想要小小惩罚她一下,不过就是抄抄佛经而已,其实……”
“你住嘴。”谢无痕一声厉喝:“我谢家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外人”二字实在伤人,张倩儿兀地住嘴,泪珠子刷刷往下落。
“你没点事凶倩儿做什么。”徐氏愈发气急败坏:“好,我告诉你为何要罚你娘子抄佛经。”
她转身抓起旁边几案上的药渣狠狠洒向地面,“子谕你可看清楚了,这是避子汤的药渣,你的娘子李姝丽在春华院里喝避子汤,此事你知道吗?她并不打算为你生儿育女并不打算为谢家绵延子嗣,此事你知道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作为一家之长、作为你的母亲,罚她不对吗、不该吗?今日就是说破天去,这一百遍佛经她必须抄完。”
谢无痕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渣,片刻间有些恍惚。
他并不知道她在服用避子汤,他甚至都没问过她关于生育的想法。
他只是莫名地感觉到失落,甚至还有些伤心。
至于为何失落、为何伤心,他一时也说不清。
谢无痕沉默了片刻,随即掷地有声:“是我让娘子服用的避子汤,怎么,此事我不能做主吗?”
徐氏蹙眉:“子谕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让娘子承受生育之苦。”
徐氏大喝:“你胡闹。”
“这是我与娘子之间的事,母亲不必多管。”
“难道你真要让谢家大房断子绝孙吗?”
谢无痕面色不变,语气铿锵:“我本就从未想过要让母亲如愿。”
徐氏气得捂紧胸口,一时喘不上气来。
韩嬷嬷忙上前给主子拍背疏解,嘴上免不得劝几句:“少爷,老夫人年纪大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徐氏朝她摆了摆手,总算缓过气来,“你勿要与他废话,他向来就是这副德性。”
随即看向儿子:“成,你不想让你娘子承受生育之苦我认了,但有一条,你必须纳妾,今日趁着倩儿姑娘也在,我便给你作主纳了她,毕竟她对你一心一意,且还等了你这么多年,让她来给谢家绵延子嗣可谓是十全十美。”
一旁的张倩儿暗暗绞着手里的帕子,满怀忐忑,亦满怀期待。
“十全十美?”谢无痕冷哼一声:“屡屡这般兴风作浪搬弄是非的女子,但凡我去想一想都会觉得恶心,想进我大房的门,做梦去吧。”
张倩儿瞬间面如土色。
她只知子谕哥哥冷面冷心寡言少语,却从未想过,子谕哥哥竟会当众辱骂她,竟会说她恶心。
她的泪止不住地流:“子谕哥哥你……怎能这样说我?”
谢无痕的心比她所以为的还要狠:“张倩儿我警告你,你若敢再踏进我府邸的大门,我自会将你赶出京城,赶回你那老家去。”
随即他又看向角落里的梅子:“这些药渣是你从春华院弄出来的对吧,看在韩嬷嬷的面上我且饶你一回,但你若再敢踏入我春华院半步,我会立即将你发卖。”
梅子“噗通”一声跪地,瑟瑟发颤,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了。
旁边的韩嬷嬷也瞬间面色灰败。
徐氏在斥骂:“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个杀千刀的不孝子……”
谢无痕无暇再理会任何人,起身阔步走向屋后。
徐氏厉声质问:“你要去干嘛?”
谢无痕答:“去佛堂接我娘子。”
身后传来了徐氏持续的谩骂:“混账东西、杀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