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转了转眼珠:“那日小人去杜家讨公道时,倒是听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大声唤着‘刘大宝’。”
她随即吩咐,“你个头小,不打眼,便帮我去查一查这个刘大宝的情况吧,譬如他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等。”
阿四眸中亮光一闪:“小人这就去打听。”说完如泥鳅一般转身出了屋。
屋内再次静下来。
张秀花提步上前,指着那本卷了边的账册问:“小姐要不要将这个交给姑爷?”
苏荷摇头,“先收着吧,暂时不必打草惊蛇。”
毕竟那里头有谢谨的名字,毕竟她与谢无痕也从来不是一路人。
天色很快暗下来。
苏荷用了些小食,随后去盥室洗漱。
洗漱完出来,张秀花又进屋禀:“小姐,姑爷回来了,但没往春华院这边来,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苏荷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回:“他这般傲气,估计不会主动低头了。”
“姑爷不低头,那就小姐低头,要不……去书房看望看望姑爷?”
苏荷语气淡淡:“不急于这一时。”
眼下她正试图找杜玉庭报仇,倘若与谢无痕和好以致两人常黏在一块儿,反倒于她行事不利,不如就现在这般各宿各处各自安好。
她随即吩咐:“我亲手沏一壶茶,由姑姑代我送过去吧。”
如此,她看似是低了头,却也没完全低头。
以谢无痕的傲气,定然对此举不屑一顾,也定然能保持住她与他之间这不远不近不疏不亲的距离。
张秀花面露难色:“送茶水合适么,要不……还是送参汤?”
苏荷语气坚定:“就送茶水。”
不清不淡的茶水,才是她与他关系的实质。
张秀花无奈一叹,道了声“也行吧”。
此时谢府书房。
吴生也在躬身禀报:“头儿,抚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是何消息?”
吴生面露失望之色:“其实是没探到消息,那位叫顺子的太监自入宫后便再未回过家乡,那边也没人见过他。”
谢无痕重重吐了口气:“顺子没回过抚州,偏偏那位娘娘又是个孤女,无从查探,如此,线索便又要断了……”
吴生不敢接话,怕挨骂。
片刻后才开口:“头儿,还有一事。”
“说。”
“庄成康死了,西山那处地下铸造点也被人填埋了。”
他蹙眉:“抹去痕迹、杀人灭口,看来太子是害怕了。”
“莫非……皇上在查太子?”
谢无痕摇头:“许是二皇子赵博也说不定。”
吴生大惊:“如此,朝局岂不是要大变?”
话刚落音,跑腿的小六子在门外禀报:“头儿,少夫人差人给您送来了一壶茶水。”
谢无痕面色狐疑:“茶水?”
小六子答:“听那位张姑姑说,是少夫人亲手沏的。”
他知她好用梅露煮茶,却不知她还擅沏茶。
“让她进来吧。”他说。
张秀花端着茶水走进书房时,只觉得姑爷的目光冷嗖嗖的,犹如杀人的箭矢,恨不能将她刺个对穿。
她后背发凉,强撑着露出一抹尬笑:“小姐知道姑爷公务繁忙,故尔特意差奴婢送来茶水,好让姑爷润润嗓子。”
谢无痕面无表情:“莫非她觉得我这书房会少了几口茶水?”
吴生一听这话不对,忙上前向张秀花解释:“头儿的意思是,少夫人不必这般辛苦。”
张秀花借驴下坡:“奴婢知道姑爷体恤小姐,小姐对姑爷亦是情深意切。”
她说着将茶水置于案桌上,顺势倒了一盏:“小姐虽没特意学过茶道,但对烹茶一事颇有天赋,要不……姑爷尝尝味道?”
谢无痕虽目露不屑,却也接过茶盏饮了两口。
托宫里那位皇帝的福,他此前饮过不少好茶,今日再饮苏荷所烹的茶,倒也没觉得相差甚远——味道算是中规中矩,似有所保留,又似意犹未尽。
他吩咐:“茶水已饮,你且退下吧,记得让娘子早些歇息。”
张秀花本想问“姑爷啥时回春华院”,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胆小,可不敢随便触这位少卿大人的霉头。
只得垂首应了声“是”,退出了屋子。
吴生倒是胆大:“少夫人已经向头儿示好了,头儿这是……还打算睡书房么?”
他瞥向他:“又开始多话了?”
吴生一哽,噤了声。
谢无痕回到案前,沉默良久,一双眸怔怔盯着冒着热气的茶壶。
随即自言自语:“那位多福娘娘也擅茶,其茶艺还被皇上赞不绝口,但同时她又是一名孤女,既是孤女,她是从何处学得一手烹茶的手艺?”
吴生疑惑:“头儿此话何意?”
谢无痕翕动眼睫,自顾自说下去:“多福娘娘已失踪十七年,失踪前入宫时间为三年,独到的茶艺非一日两日能成就,故尔,她在宫外时必定就已师从高人,咱们若是从二十年前梁国的茶艺大师入手,一个一个地查,或许能查到关于多福娘娘的线索。”
吴生眉开眼笑:“还是头儿英明。”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也多亏了少夫人这壶茶。”
不然,怎会突然想到这个突破口呢。
谢无痕的目光柔和了些许,随即端起茶盏饮茶。
这一夜,他仍旧宿在了书房。
接连几夜,他皆宿在书房。
苏荷自是求之不得,安心在春华院里筹谋着如何接近杜玉庭。
五日后,阿四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