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尾声,鹤声骤然停笔。
玉光不解:“怎么不画了?”
他抬眸,窥尽她眼底戾色。“温鹤声,你怎么了?”
鹤声握笔的手颤了两下,喃喃道:“天门宗,储知贞?”
玉光上前揭起纸张,将上头所画的阵法排布仔细确认。
凌霜华亦感到不可思议:“温姑娘,你上面所画阵法与天门宗相关?”
图纸哗地被抢走,温鹤声着急忙慌铺开纸,指着上面一串排列整齐的小阵法确认道:“这个阵法我在那本叫《奇阵》的古籍上见过。”
这是?凌霜华茅塞顿开:“这不是天门宗祖传的阵法修炼秘籍吗?”
“对,就是他们祖传的阵法秘籍。”温鹤声起身,在洞中踱步,缓慢的行动准确调动她脑海奔流的记忆,最终将那一幕幕锁定。
“世人只知天门宗阵、剑双修,却不知他们创立之初,是以阵法问鼎整个修仙界的。”
“这怎么可能?”凌霜华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天门宗阵、剑双修不假,可却从未听人提过他们是以阵法闻名。仙音门与天门宗同期创立,若真如温鹤声所说,为何仙音门祖师爷的《浮生录》手札中,只记录天门宗剑术了得,常居修仙界榜首,对精通阵法一事只字不提呢?
似是看出她的疑虑,温鹤声又接着说:“仙子姐姐是不是在想,你们的祖师爷为何没记载过这段过往?”
凌霜华不置可否。
见她神情似有闪烁,温鹤声笑了笑,重新拿起图纸换了个盘坐的姿势,将纸上阵法一一看去,娓娓道来:“最早出现的修仙界,根本不像如今各大宗门的祖师爷所记录的那般天才辈出,宗门一派祥和。那时候的修仙界灵气充沛,各方势力盘踞,竞争残酷,天门宗便是诸多势力中的一支。”
“他们的祖师爷精研阵法几十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才带着族人迁徙,在那方天地里开宗立派,并以一道杀阵站稳脚跟。可弱肉强食,不争不抢在那时候是活不下去的,加之祖师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保天门宗世代相传,便用镇宗之宝强行提升修为,布出更强大的杀阵,彻底绞杀掉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门派,至此闻名整个修仙界。”
“临死前,他把宗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鹤声瞥了眼听的认真的凌霜华,“也就是你祖师爷那一辈。”
凌霜华仍是不明白:“既是同辈,又为何只知他们剑术了得,不知阵法更胜一筹?”
鹤声忽然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他们的祖师爷把其他宗门全都杀死了。”
凌霜华心中一寒,往后退了退。
温鹤声挠挠后脑勺,继续道:“仙音门看似与天门宗同期,实则不过后来者罢了。他们的祖师爷临死前交代了,天门宗若要立于世间百年,甚至千年,就不能只修阵法,还要辟出另一条大道来,双道并行,进可攻退可守。所以,也就有了你们祖师爷所记的那段以剑闻名的过往。”
故事讲完,洞中却是一片安静,鹤声看了看玉光,又看了看凌霜华:“怎么?他们的发家史不精彩吗?”
玉光、凌霜华异口同声:“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鹤声耸耸肩,若无其事说道:“我不是不学无术的废物么?废物除了干正事不行,别的事儿都行。”
可玉光还是从她故作轻松的面庞上捕捉到一丝躲闪。
鹤声重新提笔,把剩余的阵法补充完整后,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指着自己那画的什么也不像的树桩子说道:“这个东西就是上面这道剥魂阵力量的来源,而这颗树之所以万劫不朽,则是因为那些环环相扣的小阵法形成了一条阵河,那些被抽走了的魂魄就顺着阵河流了进来,变成巨树的养分。所以,这里当是幕后之人养的最大的阵眼,阵眼上应当也不止一条阵河,否则他不可能通过在地底布阵的方法成功潜入青丘这种与世隔绝之地。”
“温姑娘似乎颇懂阵法?”凌霜华步步迈近,低头打量她,“难不成钻研过?”
玉光叹了一声:“我竟不知你在阵法上有如此天赋,早告诉我又何必让你苦修剑道。”
鹤声听出这二人一唱一和,寻思两个人都是少言寡语的清冷性子,怎么也这么爱八卦,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一把收起图纸,一边打卷一边嘟囔道:“储知贞练阵法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有幸翻阅过他们祖师爷写的书。”
岂止是一本书啊,为了不被他爹发现,储知贞还专门找了两身内门弟子的衣裳给她,她假扮成服侍的弟子,推着他去天门宗最大的藏书楼,那里有他们祖祖辈辈从各地收集而来的典籍。
那时候,储知贞在藏书楼看书、练阵,她就在那里找志怪类的话本子来看,无意间窥尽了天门宗的发家史罢了。不过当时不觉得,现下才发现,天门宗的祖师爷也是个有勇有谋,人狠话不多的角色,传到了储山这一代……
思及储山,鹤声十分疑惑,她其实也不知道储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