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堡燕营的血腥屈辱,如同淬毒的尖刺,深深扎在赢昭心头。颜清徽为救他而受的重伤,更是在这屈辱之上添了一把烈火。然而,赢昭并非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莽夫。
燕太子姬丹的疯狂行径,彻底断绝了秦燕任何和解的可能,但也让赢昭看清了更紧迫的威胁——离国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以及郢国腹地尚存的抵抗力量。
他强压下滔天的恨意,一面命最好的军医救治颜清徽,一面迅速调整战略。燕国残部已成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当务之急,是彻底解决郢国问题,斩断离国伸向北疆的黑手,同时回应咸阳那道充满猜忌的旨意——用实打实的利益,堵住悠悠之口,巩固自己的地位。
谈判地点选在了刚刚被秦军完全控制、位于北疆与郢国腹地交界处的“望归城”。这是一场力量悬殊、注定充满屈辱的谈判。
赢昭作为全权特使,代表秦帝赢稷。他面色冷峻,腰背挺直,鎏金重瞳深不见底,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威压。陆昭作为护卫统领侍立一侧,眼神如刀,时刻警惕。
重伤初愈、脸色苍白的颜清徽,坚持以史官身份列席,执笔记录,他要亲眼见证这决定故国命运的时刻。
代表并非国公本人,而是一位年迈宗室和国公心腹重臣。他们身后站着几名神情悲愤却又无可奈何的郢国将领。
太子离烬亲自到场,作为“调停方”和郢国事实上的保护者。他身着华服,气度从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之色。谢长明作为离国“客卿”,低调地坐在离烬下首,眼神复杂地看着昔日的故国代表和强势的赢昭。谢韫则隐在离烬随从之中,冷静地观察着全场。
赢昭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抛出了秦国的条件,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1.郢国即刻将北疆五城——**铁壁关、朔风城、落雁堡、云中塞、苍梧郡**——永久割让予秦国。此五城涵盖北疆门户、交通枢纽及重要产粮区。
2.郢国赔偿秦国军费及损失,计黄金一百万两,白银五百万两,粮草一百万石,十年内付清,首期三成于盟约签订后三月内交付。
3.郢国承认秦国为宗主国。郢国公需接受秦国册封,外交、重大军事行动需经秦国许可。秦国在郢都设“监国使”,监督盟约履行及郢国内政。
4.郢国须交出所有在逃的、参与袭击秦军及北疆的“叛匪”。
郢国代表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割让五城等于自断一臂,失去最重要的屏障和资源地。巨额赔款更是天文数字,足以掏空国库,令百姓陷入水深火热。附庸条款更是丧权辱国!
“二殿下!这……这条件未免太过苛刻!我郢国……”年迈宗室试图哀求。
“苛刻?”赢昭冷冷打断,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对方,“比起郢国公无端屠戮陆氏满门、致使北疆忠勇将士枉死的‘仁政’,本王的条件,已是格外开恩!
若非看在此地百姓无辜,本王大军早已兵临郢都城下!尔等还有何资格谈条件?”他刻意提及陆家冤案,字字诛心,让郢国代表哑口无言,也让在场一些郢国将领羞愧低头。
陆昭紧握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看着仇人代表那副摇尾乞怜的嘴脸,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离烬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二殿下息怒。郢国公行事或有偏颇,但百姓何辜?割地赔款,确乎沉重。不若……”
“离太子!”赢昭锐利的目光转向离烬,带着洞悉一切的锋芒,“贵国暗中资助郢国残部袭扰我北疆粮道、哨卡之事,本王手中证据确凿!今日离太子在此‘调停’,是真心为郢国百姓计,还是想借机拖延,好让那些‘马匪’再多烧我几座粮仓?!”
离烬脸色微变,没想到赢昭如此直接地撕破脸皮。但他城府极深,立刻恢复从容:“殿下误会了。些许边境流寇,岂能代表离国?
我离国向来睦邻友好,此来只为促成和平,避免更多生灵涂炭。”他话锋一转,“割地赔款,郢国可以接受。只是这数额和附庸条款,是否可稍作通融?比如,赔款分期年限延长,监国使权限稍作限制?毕竟,郢国亦需休养生息。”
离烬的意图很明确:削弱赔款的即时压力,限制秦国对郢国内政的直接控制,为郢国实际上也是为他们自己保留一点元气和回旋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