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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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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下大任为己任,世代文人墨客必将责无旁贷。

当最后一声喘息混着咒骂消散,父亲的临终遗志又在他耳边回响,父亲握着他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把史官的职责坚守下去,他摸索着将竹简抵在咽喉。静默中,他不断用手指搓磨着竹简,那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简牍边缘的细密根须扎进血肉。

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幼年初执史笔时的吟诵,混着身后此起彼伏的鼾声,在牢狱霉斑上开出一串青白色的花。

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暴露与被触碰,更是精神上被彻底践踏、尊严被碾入尘埃的痛苦!颜清徽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身体僵硬如铁,胃里翻江倒海,却连干呕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只能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不让这些恶魔得逞。黑暗放大了每一丝触感,每一句咒骂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地凌迟,不仅是□□,更是灵魂。

世界仿佛死寂。颜清徽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衣衫破碎,几乎无法蔽体。蒙眼的破布不知何时松脱滑落,他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牢房顶部一小方狭小的、布满铁栅栏的窗口。清冷的、皎洁的月光,正透过那窗口,如同怜悯般,轻柔地洒落在他伤痕累累、布满青紫和污秽的身体上。这月光,竟成了这炼狱中唯一干净的覆盖,像一层虚幻的薄被,暂时遮蔽了他不堪的狼狈。他尚未换上囚服,破碎的孝服如同他此刻的命运,零落不堪。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例行巡查的狱卒。当火把的光照亮牢房内的景象时,那狱卒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迅速移开了目光。他沉默地扔进来一套粗糙、散发着霉味的灰色囚服:“换上吧。”声音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翌日,朝堂。

气氛诡异而压抑。关于昨夜天牢深处发生之事的风言风语,如同瘟疫般在朝臣中悄然流传。大臣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或震惊、或鄙夷、或兔死狐悲,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国公端坐于位,面无表情,眼神深处却有一丝残酷的快意。皇帝高坐御座,仿佛对下方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就在朝议将启未启之际,一名内侍匆匆入殿,将一份早已拟好的诏书呈于御前。皇帝看也未看,只淡淡地挥了挥手。

内侍展开诏书,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员颜清徽,私通敌国,图谋不轨,罪证确凿,本应处以极刑,然念其祖上微功,特网开一面,予以流放。着即于其左锁骨之上

刺‘囚’字,永世为戒!即日押解出京,流徙三千里,至北疆苦寒之地,遇赦不赦!钦此!”

刺字!流放!

这道旨意,比死亡更甚!这是将颜清徽从精神到□□彻底打上“罪人”的烙印,将他从士林、从贵族、甚至从“人”的范畴里彻底抹去!永世不得翻身!大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国公的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冰冷的刑具贴上皮肤,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声响,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剧烈的疼痛从左锁骨处传来,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颜清徽昏厥过去。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瞬间浸透破衣的冷汗,昭示着他承受的痛苦。一个丑陋、狰狞、象征永世耻辱的“囚”字,被永远地烙刻在了他的身体上。

流放队伍即将启程。在城门外简陋的羁押点,颜清徽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母亲。短短时日,颜母仿佛苍老了二十岁,鬓角尽白,双眼红肿如桃。当她看到儿子刺目的“囚”字,看到他破碎衣衫下隐约可见的伤痕,尤其是听到关于昨夜牢狱的传言时,巨大的悲痛和耻辱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徽儿……我苦命的儿啊……”颜母泣不成声,颤抖着手,不顾旁边狱卒的呵斥,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她飞快地将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的、散发着浓烈香料气味的小包塞进颜清徽手中,同时用极低、极快的声音在他耳边泣道:“柳姑娘……柳姑娘拼死送来的……她被她父亲锁在家中,丞相怕祸及柳家……她……她说香料里有……让你一定……活下去……”油纸包入手微沉,香料味掩盖下,里面似乎藏有硬物(金叶子或碎银)和一张字条。

颜清徽握紧那小小的油纸包,如同握住最后一点人间的温暖和希望,指尖都在颤抖。他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脸,心中如同刀绞。家门清誉,世代名节,竟落得如此下场!这刺字之辱,牢狱之羞,是比死亡更甚的打击!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母亲……保重!儿子……走了!”

沉重的木枷锁上脖颈,粗重的铁链拴住手脚。颜清徽在狱卒的叱骂和鞭打下,汇入了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的流放队伍,踏上了通往苦寒北疆的死亡之路。

队伍缓慢地行进在荒凉的古道上。尘土飞扬,前途渺茫。颜清徽麻木地走着,锁骨上的烙印火烧火燎地痛,提醒着他永世的耻辱。不知走了多久,他无意中回头,竟在队伍末尾看到了一个同样戴着枷锁、形容狼狈的身影——**王士昭**!

王士昭也看到了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恐惧和怨毒,随即又转为一种扭曲的幸灾乐祸和绝望。显然,国公和皇帝在榨干了他告发的价值后,为了灭口或者仅仅是因为厌恶,随手将这枚棋子也丢进了深渊。颜清徽心中一片冰冷,无悲无喜,只是漠然地转回头。昔日构陷者与被构陷者,如今竟同戴枷锁,共赴绝域,命运何其讽刺!

流徙数月,历经风霜雨雪,非人折磨,队伍终于抵达了北疆边缘一处巨大的、如同牲口集市般的**奴隶贸易场**。这里寒风凛冽,黄沙漫天,简陋的木台上,衣衫褴褛的流放犯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驱赶上去。

一个满脸横肉、裹着脏污皮袄的大奴隶商,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开始像挑选货物一样审视着台上的囚犯。

“这个,瘦得跟鸡仔似的,干不了重活,便宜点,五个铜钱!”商贩指着王士昭,鄙夷地喊道。王士昭面如死灰,瑟瑟发抖,毫无价值。

商贩的目光扫过颜清徽,即使经历了牢狱折磨和长途跋涉,即使穿着破旧的囚服,锁骨上带着刺目的“囚”字,他那份深入骨髓的清俊轮廓和曾经蕴养出的气质,依旧无法被完全掩盖。尤其那双眼睛,虽然疲惫绝望,深处却仍有一丝不屈的微光。

商贩的眼睛瞬间亮了,露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而淫邪的目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嘿嘿笑道:“这个……倒是个好货色!虽然是个‘囚’字货,破了相……但这脸蛋身段底子还在!洗干净了,送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老爷府上……或者,边关那些军营里,犒劳犒劳将士们……嘿嘿嘿,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周围的几个小贩和打手也跟着发出猥琐的笑声。他们看颜清徽的眼神,不再是看人,而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带来暴利的“奇货”。

颜清徽站在冰冷的木台上,寒风吹拂着他破碎的囚衣,锁骨上的“囚”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台下是无数道如同打量货物般的、充满贪婪和淫邪的目光。他听着商贩露骨的议论,看着王士昭绝望的瑟缩,最后一丝作为“人”的尊严,似乎也要在这北疆的寒风中彻底消散。

从金殿贵胄,到阶下之囚;从史官传人,到刺字流犯;如今,竟要沦为任人买卖、供人亵玩的……**奴隶**。

命运的无常与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灰暗的天际,那里,是否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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