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掩盖一切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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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三,小年刚过,青州城的年味便浓了起来。
有人要来家里做客,戚风禾便要好好准备着年货。
戚风禾挎着竹篮穿梭在集市中,精心挑选着年夜饭要用的食材。篮子里已经装满了沙糖桔、柿饼和各色干果,红艳艳的颜色看着就喜庆。
“姑娘,来看看这猪肉,今早刚宰的,肥瘦相间,包饺子最合适!”肉摊老板热情招呼道。
戚风禾停下脚步,仔细挑选了一块五花肉。手指按下去,肉质弹性十足,肥瘦纹理分明十分漂亮。
“就这块吧。”她爽快地付了钱,又转向隔壁的鱼摊,“再要一条鲤鱼,对,就那条最活泼的!”
回到家中,戚风禾将采买的年货一一归置好。
橘子摆在青瓷盘里,像一个个小太阳;腊肉香肠挂在屋檐下,在冬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晃。
新买的红纸剪成窗花,贴在擦得锃亮的窗棂上。
“差不多了...”戚风禾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额头,“还差对联!”
她翻出早就准备好的空白红纸,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纸面。
脑海中浮现出谢行舟批阅公文时那手漂亮的字——笔力遒劲又不失飘逸,如行云流水,自有一番风骨。
“就找谢大人写。”戚风禾眼睛一亮,小心卷起红纸,披上那件带白色毛领的斗篷便出了门。
府衙后院的书房里,谢行舟正在批阅公文。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案几上,为他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忽然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
“谢大人。”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行舟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他放下笔,快步走到门前。
门一开,寒风裹着几片雪花卷入,戚风禾站在门外,鼻尖冻得微红,白色毛领衬得她脸庞格外小巧。
“风禾?快进来。”谢行舟侧身让她进屋,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红纸卷,“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
戚风禾搓了搓手,呵出一口白气:“有事想拜托谢大人。”
谢行舟引她到炭盆旁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先暖暖手。”
戚风禾双手接过茶盏,温热的瓷器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茶香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却让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更加明亮。
她小啜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没有打扰到谢大人吧?我今日来是想拜托谢大人一件事。”她放下茶盏,指向那卷红纸。
谢行舟展开红纸,是两张上好的洒金红宣,用来写对联再合适不过。
他抬眉看向戚风禾:“让我写对联?”
“正是!”戚风禾点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我见过谢大人写的字,真是十分漂亮啊。想请大人为我家写一副春联,不知…”
“乐意之至。”谢行舟没等她说完便应了下来,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起身收拾案几,腾出一片空地,又从多宝阁上取出一方古砚,“这是我珍藏的端砚,平日舍不得用,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戚风禾捧着茶盏,看谢行舟挽袖研墨。他的动作优雅而熟练,手腕转动的弧度恰到好处,墨块与砚台相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一会儿,一汪浓淡相宜的墨汁便在砚台中漾开。
谢行舟选了一支狼毫笔,在砚边轻轻掭了掭,抬腕悬于红纸之上。
他闭目凝神片刻,忽然手腕一沉,笔走龙蛇。
戚风禾屏住呼吸,看着那支毛笔在红纸上舞动。起笔如蛟龙出海,转折似惊鸿踏雪,收笔处又若孤松倚岩。
墨色酣畅淋漓,在红底上显得格外精神。
“上联:门迎百福福星照”
“下联:户纳千祥祥云开”
“横批:吉星高照”
不消片刻,一副对联便已完成。
谢行舟放下笔,轻轻吹干墨迹。戚风禾凑近细看,不由得惊叹出声:“谢大人真是写的一手好字啊!这字有筋骨有血肉,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谢行舟耳根微热,低头整理笔洗:“风禾过誉了,只是从小练而已。夫子管教甚严,每日不写满三张大纸不许吃饭。”
戚风禾笑着摇头:“谢大人不必谦虚,我看这天下未必有几人比你写的好看。”
她小心翼翼捧起对联,像捧着什么珍宝,“贴在我家大门上,定能招来好运。”
窗外,又飘起了小雪。炭盆里的火噼啪作响,茶香、墨香与红纸的淡淡香气交织在一起,充盈着整个书房。
谢行舟看着戚风禾欢喜的模样,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忽然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停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对了。”戚风禾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我做的香囊,里面装了安神的药材。谢大人日夜操劳,挂在床头或许能睡得好些。”
谢行舟接过香囊,深蓝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枝白梅,针脚细密整齐。
他轻轻一嗅,淡淡的药香中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像是制作者身上的气息。
“多谢。”他声音微哑,将香囊郑重地放入怀中,“我会好好珍藏。”
戚风禾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忙低头卷好对联:“那我先回去了,还得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呢。”
“我送你。”谢行舟取过自己的大氅,“雪天路滑。”
两人并肩走出府衙,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