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你都讨厌我,你踏马有什么资格!”
“你又不知道我,你凭什么讨厌我?”
周隐这才扬起最真实的笑,他就是要挑起祝瑜的脾气,他那副死气沉沉的忍让,让什么?克制什么?
他第一脚踹下去,干净利落让周隐觉得他曾练过,后来祝瑜一顿胡乱拳打,就像小猫在自己的肚子上挠痒。看他这样,周隐突然卸了力道,任由对方骑坐在自己腰腹上宣泄。
祝瑜也想悄无声息,他也想安安静静,可凭什么!错的又不是他!一直都不是他!他凭什么忍气吞声到现在!周隐躺在地上接受他的一切怒火。
“去死啊!”
“喔!”
祝瑜一拳干在了周隐肚子上,气喘吁吁地坐在周隐腰上宣泄了一顿后,拳头顶在周隐的腹部,直到自己身体莫名其妙得开始发颤,祝瑜这才抬头看见是周隐在笑。
他看着自己,眼中笑意恣睢。
祝瑜望着周隐这副模样,那碍人的口罩!死可以,但自己一定要拉上周隐陪葬!大家一块死!
祝瑜抿唇冷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隐…
左手拎起周隐的衣领,周隐腰腹微微抬起…
右手一把扯下了周隐的口罩…却是祝瑜失了神。
宽大的帽檐修饰修长脖子,布满劲瘦的筋骨上难堪的疤令人畏惧。
从下颚线到脖颈这一修长明显的脖颈线凹凸不平,脖颈上的疤痕深入衣领,犹如白纸被人蹂躏之后的褶皱崎岖。
周隐就是要撕掉祝瑜的装模作样。祝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盯着周隐的伤疤,他从下巴一直向下探去,一直到锁骨处,大面积的伤痕扩延向下,衣服下应该还有…
就是这样的疤痕让周隐看上去更加野性,他像是从弱肉强食里走出的王者,野心勃勃地在丛林里捍卫自己的领地,猎物和欲望都是他的。
孤寂的灯光打在祝瑜的背上。两人对视而无言,夏夜在从中撕裂。
“抱…抱歉。”
周隐一怔——每个人看到这个,反应都是一模一样。他觉得没劲,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祝瑜忽然心头发紧:
“你笑什么?”
“看你想打我却死活下不去手的模样实在可笑,小子你憋不憋得慌啊?”周隐舌尖顶了顶渗血的腮肉,心中暗叹这小子力道有点东西。
卫衣领口歪斜冷月照在他下颚到锁骨的疤痕随说话起伏扭曲。
祝瑜收起自己的怜悯,这令人无语的家伙。
祝瑜抬手过耳,又是一拳挥下!
“啪!”这次周隐握住祝瑜的手腕,挺身坐了起来。
祝瑜一怔,整个人骑在周隐身上,像是落入陷阱中逃脱不得必死无疑的猎物。
周隐居下位,却强势控局。月光从破碎的纱窗漏进来,给两人轮廓镀上银边。
“你!”
“打爽了?”语调轻得像在问今晚月色如何。
“松开!”
“还想继续啊?”
周隐微微仰头,桀骜不驯的面容,恣意的得逞笑容,祝瑜感觉自己鼻尖发热,耳朵里海浪鼓动翻涌。
祝瑜垂下了手,周隐勾唇一笑,他臭拽的模样真的很讨厌。祝瑜不明白周隐发什么疯,发懵时,屁股被人怼了一下。
“起来啊你!”
周隐抬起膝盖怼了怼祝瑜的屁股,这臭小子还想坐多久啊?
祝瑜从他身上下来,周隐翻坐到了沙发上,抬手抹了把颈间疤痕,很奇怪,他不排斥把自己的伤疤展现给祝瑜看,就像野兽展露自己的獠牙,以图吓跑对手般眼底还浮起病态的餍足。
两人坐在沙发上,啃着周隐买回来的山寨版“派派”法式小面包。
祝瑜怀着小心思,偷偷戴回了眼镜偷窥那后颈疤痕,心中有着疑问,可这总是不好开口的往事。
祝瑜没吃过这么粗糙的口感,觉得划舌头。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不打不相识,这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
“好好的海鲜不吃,你非要吃这种。”
“我确实海鲜过敏。”
“什么?”
“以前我吃海鲜差点死掉的时候我外婆和黄阿嬷都以为是我体弱冲鬼神,把她们俩急坏了。最后要不是乡镇医生巡查,我可能就死了。可老人家还是听不明白,到头来又去把海上能请的神都请了一遍。”
身后厨房里的满桌海鲜,周隐完全没有欲望。空气里是粘腻的菜荤味,夹杂着一丝丝薄荷香。
“后来,外婆走了。黄阿嬷毕竟还要照顾甘小净那个不省心的,她只能按长辈最朴素的关心来照看我,每次吃海鲜呢,我就会给甘小净吃。长大后,我知道自己是过敏,我就会去找阿贝提前备好抗过敏药…”
祝瑜坐靠在沙发上,双手抱膝凝望着周隐的背影。两人沉默无言,良久之后,故事也听完了,祝瑜觉得自己应该要离开了。
今晚还得先去找个酒店过渡一下…
周隐似看穿了他,又说道:
“反正你都要走了,多少解决一点,不吃我也吃不了,怪浪费的。”
周隐起身找来一条小圆凳,放在餐桌对面,圆墩墩的,脱色很久了。
他站在餐桌前,挑笑道:
“虾,虾蛄,甚至鱼都是给你去皮的,你这么挑剔,真是贵公子来海岛交换体验生活?”
祝瑜冷哼一声,抬头冷冷盯了周隐一眼,他说话真的很讨厌,刻薄得要死。
“我很恶心,他们避之不及。”
周隐笑了笑,再恶心的能有丑陋恶心?他啃了一口面包:
“那个女人对你怎么样?”
祝瑜坐了下来,夹了一筷子已经变冷的海鲜。冷了之后,菜味变重,海鲜变得更腥甜,祝瑜微微蹙眉,默默放下了筷子:
“她对我不错。”
“她做后妈多久了…”
“后妈?她…并不是我爸的妻子。”
“我妈去世很多年了,他有一个固定的女友,和无数的小三。”
祝瑜推了推镜架,慢条斯理地说,说着不疾不徐就像棉花入针,针针扎心。
周隐望着祝瑜,心底感到荒唐的悲哀,等到口中淀粉酶把淀粉化作糖,用甜堵塞喉咙里的苦涩翻涌。
周隐一口塞完了剩下的小面包,祝瑜刚抬头就被周隐的微微眯眼吓到,又低下了头。
眼尾带着一挑温润:
“你还想知道什么?”
周隐仰头灌进一大口水,看着满桌菜肴陷入沉思——他给不了黄阿嬷八千块的生活费补贴家用,而祝瑜他们家可以救甘小净。
少年屈服在现实…周隐手上夹起一块鱼肉品尝黄阿嬷的手艺。
“不想。本来就随口一问,没想到那个女人比我想得过得更恶心,就放心了。”
倒是祝瑜抬头有些诧异,虽然周隐面无表情,但他吃了海鲜。
“你觉得怎么样?”
周隐看祝瑜忽然有些紧张的神色,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不由得放柔了些许:
“死不了。”
少年之间的相处就像漩涡把彼此靠近。在碰撞与疏离间激烈如浪打礁岩,海浪褪去后竟可以风平浪静地坐在一起吃顿晚饭
祝瑜放下筷子,不再去理会这个人的阴阳怪气,准备起身去拉上箱子离开…忽然,祝瑜肩上施压了一股沉重力道他钉在座位上无法动弹,周隐弯下腰,两人直视:
“你来我做不了主,你走得看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