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云正揪住在院外偷看的冯逸竹的耳朵时,随着对方的一声惨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听到动静的他放下药碗转过身来,苏巧云正面看他更是惊为天人之姿,“我忽然觉得我也不是非新朝哥哥不可了……”
楚宵临无奈一笑,似是听到了这声念叨,令一起偷看的苏巧云脸上一红,“……他对我笑了?”
冯逸竹赶紧松开她的手,撒腿就跑。苏巧云也慌不择路,爆喊一声,“你等等我!”
这动静颇大,将坐在桌边吃着蜜饯解苦的周序音也给吓着,“是谁?”
楚宵临推开窗透透气道:“是冯家跟马家的两个孩子在打闹。”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动走动?”
周序音淡淡摇头,她目前所处的院子离前院虽远,但还是听得到一些敲锣打鼓及哀嚎声,这些声音吵得她头疼,一闭眼仿佛就能看到自己置身火海中。
她当下穿着一身素衣,面容憔悴,如窗外枝头摇摇欲坠的那朵花一样,仿佛随时会香消玉殒。
“别再想了,终有一日你能找到他问清楚的。”
楚宵临说得也对,与其在这儿拼命猜测兰章成肆意杀戮的原因,倒不如现在开始好好练功,说不定十年二十年后,还有机会找他报仇。
周序音起身道:“既然天气不错,你不妨继续教我内功心法吧。”
楚宵临诧然,“你当真、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周序音对周家的感情并不深刻,从小到大也跟本家并无往来,周家也未曾给过她恩惠,只是对于兰章成滥杀无辜的行为,亲眼所见的周序音受到了震撼,再加之遭他调戏身心不适,这才一下病倒。现在烧也退了,勉强能吃下些东西了,她终于懂得,“没有人能护我一生安危,从前我错失了机会,现在万幸遇到你,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楚宵临道:“只要你想做,无论何时都不会晚。”
两天前的夜里,周序音陷入高烧昏迷,无论医馆用何汤药都无法将她唤醒。后来是楚宵临触了她的脉象才发现她体内居然也有一股真气缠绕,她才练功不过三日,此真气强烈不像是她自己的,倒像是什么人留下的。等楚宵临给她注入一股相抗的力道将其打散之后,周序音也骤然吐出心门的一口淤血,随后很快便苏醒了过来。后来周序音一直虚弱着他没急着追问,现在趁她调理或许可以弄清楚真相。
“你现在运气,是不是能感应到体内真气的流动了?”
周序音也觉得不可思议,“……是。”
楚宵临问道:“你以前不练武,是你舅舅不允许吗?还是薛赫言的意思。”
周序音哪怕一边分心说话,一边修炼,感觉也比在禅音寺的时候奇妙很多,“舅舅是不允许我跟赤羽堂的弟子一齐练剑,但表哥见我感兴趣,有时也会教我几招,但我总是不得要领,久而久之便放弃了。”
陪她一同打坐的楚宵临睁开双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学不会呢?”
“我没有天分?我用时太少?”
楚宵临道:“是你的体内也留有一丝四象神功的掌力。”
见周序音睁开双目,楚宵临继续道:“没人跟你提过,可能是他们也没办法消除。这应该是当年兰燕臣打薛赫言的那一掌残留的,你在薛赫言身后会受到波及也情有可原。”
周序音摁了下心口,“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恢复了?”
“是,是我用两仪心经驱散了它。
周序音颔首打量自身,“你既能打散四象神功的真气,那我表哥——”
楚宵临抬手制止道:“他正面中招,没死已经是捡回一条命了。日久天长,四象神功的力量估计已经游走到了他全身筋脉,这些年如果他没有好好练功,以自身之力抗拒这股真气,恐怕也命不久矣。”
周序音垂眸不语。
楚宵临感慨道:“在这种压制之下他还能有所进步,有所突破,确实是难能可贵。只可惜他得到两仪心经太迟了,诸多穴位经络很难再起生机了。”
楚宵临也不想打击她,只是告诉她事实真相,“但你不同,你的身体没有受损,还可以从零开始。”
周序音最终还是心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不要把我在修炼两仪心经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表哥。”
她知道薛赫言从来都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输给一个谢新朝就已经叫他备受打击。倘若将来越来越多的人超越他,他该如何自处。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鹭羽山庄,薛赫言正在周序音的院中踱步。
清越的笛声忽远忽近,直到他抬头看到兰章成的身影,“你怎么在这儿?”
兰章成不请自来,飞身下树的同时也强攻过来,薛赫言避无可避,最终还是被他手中的笛子击倒在地,吐出一点血来,“……你发什么疯?”
兰章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两个月来,你真的有在修炼两仪心经跟四象神功吗?”
薛赫言白他一眼慢慢起身,“有,但见效甚微,更别说还仅有半本心经。庄上的大夫也给我瞧过,说是气血封制许久,很难再突破了。”
兰章成却不以为意,“治不了?那就找更好的大夫。否则以你现在的实力,将来如何称霸武林?我兰章成的妹妹,可不能嫁给一个都无法护她周全的男人。”
薛赫言看向周围,警告他道:“你声音小些,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跟序音的关系吗?”
兰章成的笛子挥出,精准无误地击杀了灌木丛后假装洒扫的小厮,眼神冰冷,“听到、就得死。”
薛赫言道:“所以,你有高见?”
兰章成道:“你需要一个既精通两仪心经跟四象神功,且医术高超之人,此人名叫王勃尊,是肖映良的传人之一。如果我没猜错,他就在大邕城内隐居。或许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便是他的师弟、大邕城目前的城主应水泉。”
薛赫言似乎看到了希望,“那我给你足够的钱,你让车马二人替我去一趟大邕城。我分身乏术,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兰章成回过头道:“大邕城从不欢迎昭明神宫的后人,我的手下去不了,此行只有你先派人去打听他的下落,再亲自跑一趟才行。”
“大邕城幅员辽阔,少说也有上百万人,还大都是隐姓埋名之辈,若要找到此人……难于登天。”
兰章成却道:“一年找不到就再找一年,早一年寻到,你也能早一日登顶武林。而今的你弱得连个十八岁的谢新朝都打不过,更何况那些前辈?前两日被魏续江掳走,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了彼此的悬殊,你至少得达到我这个程度,才能同我一起除去明光教的败类。”
“你呢?你得到了两仪心经,你的武功可有精进?”
“你关心关心自己吧!我还不需要你来操心。”
薛赫言道:“你可比我年少两岁,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将来我若跟序音成婚了,你不会当着她的面教训我吧?”
兰章成从鼻尖哼出一声不屑,“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办不到我就把她带回昭明神宫,从此这世上再无人能得见她。”
薛赫言眯起视线,“你什么意思?你真要把她困在身边?”
兰章成不再解释,飞离之前最后道一声:“下次见面,希望不用再来救你!”
薛赫言被他气得眉头拧成了川字,“……你等着吧。”
花枝颤动,色泽艳丽的花瓣纷纷坠下,挡住了他追望兰章成的视线。
下午的时候御景山庄的人终于赶到冯家堡,彼时祭拜的宾客也少了一些,周序音由冯家下人引路走到了前堂来。
谢新朝许久不见她,发现她更是单薄清丽,我见犹怜了。她面色虽白,但好在眼睛有神,看得出是已经走出悲伤了,“周姑娘,节哀顺变。”
周序音尚未回话,苏巧云不知从何处窜出来道:“新朝哥哥新朝哥哥!你终于来啦?”
谢新朝被她抱住胳膊,提醒道:“小云,注意场合。”
苏巧云马上意识到捂住嘴巴,对着周序音苦笑了下,“……对不起啊。”
周序音并未介怀,冯越贤安排大家进了堂屋会面,唐言祎做了个揖道:“有劳冯前辈。”
跟在冯越贤身后的冯逸竹眼疾手快坐到了周序音旁边,而谢新朝却礼貌地去了对面,而后苏巧云也挨着他坐下,两个人对视之际,各自做了个鬼脸。
尚昀也匆匆赶来,站到周序音一侧,开始了接下来的话题。
对于联姻一事,御景山庄的定夺正如冯越贤所猜想那样,谢新朝正是过来解除婚约的,可他说得这么直接,就连苏巧云也一惊,揪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别伤害周姑娘。
周序音道:“我明白了,尚昀会回鹭羽告知我舅父的,多谢公子成全。”
谢新朝已然说明来意,便不再多言起身道:“周姑娘,往后一切安好。”
等谢新朝离开堂屋,尚昀即刻行动起来,“我想主人收到我的传信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周序音神情平淡,也看不出个悲喜来。
苏巧云跟冯逸竹一路追着出去,指责谢新朝道:“你就这么打发周姑娘了?你不会说点好话安慰安慰?”
“……新朝哥哥,周姑娘家里才遭变故,已经很可怜了,你怎么也不委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