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秋风冷得刺骨,沈见岁注意到陈睦的指节已经冻得发青。
她朝屋内侧过身,“有事进屋说吧。”
陈睦却一动不动,“我只有一个问题,问完就走。”
酒气开始上头了,沈见岁的头有些发晕,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
接着,她听见陈睦说:
“那天你问我还是不是清醒的。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是的,我并不清醒,或者说,我已经彻底丧失了所谓的理智,甚至说我是疯了也好。
“如果我这样回答的话——
“你会同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陈睦伸出潮湿的手,只敢捏住她衣裙的一角。
沈见岁在一瞬间感受到巨大的荒谬与愤怒。
太阳穴有些发痛,血液从四肢向上涌去,双眼也被灼烧地发烫。
她想大笑几声,也想给陈睦一个巴掌——如果她此刻还有力气抬起胳膊的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见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睦,你怎么还没明白。我和霍子清已经互相见过家长了,下个月,我们就会正式举办订婚仪式。
“我再说一次,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所以我不会再接受其他任何人,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神的锋芒对准陈睦。
“更何况,是你啊。”
握着衣裙的手捏得更紧了。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乞求你原谅我、接纳我……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
陈睦的灰色瞳孔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颤。
“阿岁,我什么都不要了,姓名、尊严,或者……名分。”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留在你的身边。”
偏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这样清晰和坚定,不给她任何听错的可能。
他竟然叫她阿岁。
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敢叫出这个亲昵的名字。
“说得这么好听,难道——”
沈见岁感到肺腑像是被火烧一样发烫,可她仍强撑着,含笑看向他。
“难道是你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陈睦——依然爱着我?”
陈睦没有开口,被雨打湿的脸庞轻轻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见岁先是一愣,然后笑得更厉害了。
她讽刺地反问:“陈睦,既然你如此爱我。那么我想,即使是做我的情人,你也愿意?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没有姓名、尊严,或名分。”
陈睦忽地展开了笑容,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
“求之不得。”
他是真的疯了。
沈见岁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大概是从其他什么地方受了挫,便想从她这里获得些什么宽恕和怜悯。
又或者,是祈求一丁点的、还没完全逝去的爱。
就像是被雨打湿了翅膀的鸟儿,只要看到有枝可依,便不管不顾地俯冲而下。
但她绝不会如他所愿。
一瞬间,酒精的灼烧感完全消失了,沈见岁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连飘落在脸上的秋雨也不能让她感受到寒冷。
她注视着陈睦的眼睛,顺着他的话,平静而淡然地说:“那好啊。”
灰色的眼瞳立刻亮起光辉。
沈见岁说:“云栖路18号,大门密码是我的生日。明天晚上八点,我要在那里准时见到你。”
她说完,嘭地关上了大门。
寒风被关在了门外,室内的暖气再度将她包裹,困意立刻涌了上来。
沈见岁的身体忽冷忽热,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倒在沙发上,双眼一闭,立刻昏睡了过去。
·
次日,沈见岁睡到中午,被曾宁叫了起来。
“太好了,您还活着……早上您没来公司,电话也打不通,我差点以为……”
沈见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见曾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嗓子痛得像含了刀片,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水……”
曾宁立刻给她倒了杯温水,忍不住絮叨起来:“沈总,喝酒伤身体,何况您现在还得定期吃药,就算是应酬,也少喝点为好。”
“……我去洗个澡。”
沈见岁完全没听进去。
洗完澡后,一身的酒气都清理干净,沈见岁这才觉得自己彻底醒了。
她站在洗手台前开始护肤,抬起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昨夜的记忆闪电般划过脑海。
——“我什么都不要了,姓名、尊严,或者名分。我唯一想要的,就是留在你的身边。”
——“即使是做我的情人,你也愿意?”
沈见岁猛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精华液瓶子咣当一声砸在洗手池台面。
她刚刚想起了什么怪东西?
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