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记住,是你感念我对你的搭救之恩,主动将被褥让给我的。那《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你也自愿替我抄了。切记,不要在旁人……尤其是温姐姐跟前,露出什么马脚来。”
……
册立新进宫的小主,仪式并并不繁杂。将诸位小主们的位分依次列入封册,再由尚宫局的女官们向众人展示过镀银册,便算礼成了。
本届中选秀女一共八人,除却与乔颂兰同住一屋的温昭昭、梁芳玉外,还有徐氏、容氏、孙氏、林氏、吴氏五位佳丽。
其中,出身最高者乃是将门世家的徐氏音若,刚入宫便被封为贵人。其次便是都察院御史之女容氏,册为才人。
梁芳玉上辈子被封为才人,这一世却因为颂兰的插手,只得了与温昭昭一样的常在位分。
而孙氏、林氏、吴氏皆是州府选上来的良家子,出身寒微,都封为正九品采女——再往下,还有从九品官女子的位分,不过通常只会赐给贱籍宫女出身,被皇帝偶然临幸的女子。
“……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灵州知州乔任远十五岁女乔颂兰,淑慎性成,明达通敏,著封为从八品选侍,赐封号‘蕙’,赐居钟粹宫浣花坞,于四月廿八进内。钦此。”
位分,还是同上一世一般,却多出一个封号。温昭昭开心地迎上来,“兰妹妹,我们这批秀女中,唯独你被赐了封号,可见圣上对你爱重,我真替你开心。”
颂兰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圣上,怕是连她们这批人姓甚名谁都不大记得清了。
中宫势弱,本次选秀名义上是太后主理,实际上大小事务皆由代领六宫的德妃操持。那日萍容领命,前来立威,颂兰行事出挑,一言一行,应是悉数落入德妃眼中了。
赐她个如此高调的封号,位分却又低微。若有些心思狭隘、眼皮子浅的人,少不了将颂兰视为眼中钉,借着身居高位给她使绊子。德妃手段,还是如前世那般,明枪明剑,却能实打实地教人吃亏。
在温昭昭跟前,颂兰还是做足怯懦情态,“妹妹不过得了个选侍位分,在官家女儿们中,是最低的。想来是妹妹资质愚钝,素日被嬷嬷们看在眼中的缘故。姐姐品貌才学皆是一流,往后在宫中还是要仰仗姐姐才是。”
温昭昭笑意柔婉,“若你还愚钝,那还有几个聪明人!”
她抬手抚了抚颂兰鬓发,探究的眼神不着痕迹地落在颂兰脸上。
“前几日你同萍姑姑回话,既条理分明又滴水不漏,我竟是个傻的,从前都没瞧出妹妹是这般的妙人儿。你如此资质,想来进了宫也定不会被埋没的。”
这是对她起了疑心,借机敲打呢。颂兰忍着恶心,卑微道:
“姐姐折煞我了!我那日也慌极了,若不是梁……梁常在她攀咬出我,妹妹定不敢去做这个出头鸟的。”
虽说心中还有疑虑,但温昭昭也解释不了乔颂兰如何能算到德妃会拿走淑女们的画作欣赏,便压下思绪,又拣了旁的话头,牵起颂兰的手,姐姐妹妹地拉起家常来。
“此番入宫,你与梁常在同居钟粹宫,她素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若她还似之前那般随意欺辱你,你便来延禧宫找我,切莫自己吃亏。”
若在前世,颂兰听了这番话,必然十分感动。可历经十数载深宫浸淫,如今的颂兰只觉得可笑。
钟粹宫中小主不和,不禀明宫中主位,去别宫寻个常在主持公道,是将宫中的主子同规矩都视若无物么。
更何况“嫔妃不睦,德行有失”乃是后宫大忌,巴巴儿宣扬出去,往后她该如何在宫中立足?后宫诸人,只会觉得她乔颂兰是个离了温昭昭便无法独立行走的的狗腿子。
梁氏虽愚蠢张狂,可有句话说的却没错:难不成往后没了温昭昭,她乔颂兰便不能活么?
可面上,颂兰仍是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姐姐对颂兰的好,颂兰都记在心上。”
在储秀宫收拾了箱笼细软,新秀们便三三两两前往各自受封的宫室。
按例,诸位小主都可以从家中携带两名陪嫁侍女。册封当日,京中贵女们的婢子早早便在毓祥门外等候,待册封礼成,便随小主进宫。
至于地方小户出身的秀女们,便往往没有这个条件了。除了温昭昭携了一个名唤真儿的侍婢外,其余人等都是独自入宫。
浣花坞的格局是颂兰熟悉的。分给末等宫嫔的居所狭陋陈旧,正厅便是一张餐桌,吃饭、读书、刺绣等一应活动,都只能在这张小桌上完成。内室一张简单的床榻,供人休息——嫔位以下的小主,是不够格请皇上留宿的。是以居处鄙陋些,也只是苦了这些命比纸薄的女子们。
颂兰一进殿,便见几个宫人哗啦啦跪了下来。为首的宫女太监叩首道:
“奴婢浣花坞掌事宫女霜降,见过蕙选侍。给蕙选侍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奴才浣花坞掌事太监安桂,见过蕙选侍。给蕙选侍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除了霜降同安桂,还有两名侍奉茶水点心的小宫女心儿、莲儿,一名伺候梳头的宫女素儿。一名负责洒扫的太监小卓子。
颂兰取出荷包,正要给下人们分赏钱,就听得外边闹将起来。吵吵嚷嚷,中间夹杂着一道她熟悉的声音,和女子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