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液态黄金,穿透玻璃花房巨大的穹顶,温柔地倾泻而下。光线在鸢尾花丛中嬉戏,精准地捕捉到每一片柔嫩花瓣边缘悬挂的露珠,将它们点燃成无数细小的、转瞬即逝的彩虹。韩轻煜赤着双足,站在被昨夜雨水浸润得微微发凉的草坪上,脚心感受着泥土的柔软与凉意。她纤细的手指正熟练地在石臼中研磨着新鲜的虎耳草叶片,青翠的汁液渗出,散发出清冽微涩的气息。随着她手腕轻柔而富有韵律的转动,发梢上缀着的几枚小巧贝壳风铃便相互叩击,发出细碎、空灵、仿佛来自遥远海滩的清响,与花房深处不知名鸟雀的啁啾应和着。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草本植物的青涩芬芳,更深层处,是雨后泥土被阳光唤醒的、带着生命力的潮湿暖香,混合着新绽花朵的幽微甜意。
就在这时,一种截然不同的声响打破了这静谧——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由天际隐隐传来,迅速变得清晰、有力,最终化为精确的涡流声,平稳地停落在花房旁专设的停机坪上。舱门打开,韩義博挺拔的身影踏出,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气息。晨风立刻调皮地卷起他未系紧的深色领带,拂过他的下颌。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几乎瞬间便锁定了花房中的妹妹。视线扫过她裙摆上沾染的新鲜草汁,那抹鲜绿在浅色布料上晕染开,如同自然的泼墨;再落到她指尖,那里沾染着尚未干透的靛蓝色颜料,浓郁得仿佛凝固的海水——她正俯身,小心翼翼地在调色盘上混合着,为画架上那幅已具雏形的珊瑚礁写生调制她口中独一无二的“海之蓝”。
“哥,你闻到了吗?” 韩轻煜倏然转向声音的方向,并未持盲杖的手自然地抬起,五指微张,像在空气中捕捉无形却丰富的讯息流,“新开的法国鸢尾,清冷里带着甜,就在角落…还有…你袖口上,” 她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残留的雪松香薰,清冽又沉稳。” 她的声音笃定而清晰。与此同时,她那根精致的鎏金盲杖仿佛有生命般,杖尖精准无误地点向花房角落那片盛放的紫色鸢尾花丛。镶嵌在杖顶的海葵珊瑚雕饰,在晨光的穿透下,内部细密的纹理如同蕴藏着星砂,流转着神秘而温柔的微光。
韩義博大步流星地走进花房,昂贵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手搭在旁边的铁艺花架上,沾染上几缕垂落的藤蔓气息。他利落地卷起熨帖的衬衫袖子,露出线条结实有力的小臂。他的目光落在画布上,斑斓的珊瑚礁在亚麻布上恣意生长,红的热烈,黄的明快,绿的深邃,蓝的幽远,晕染开一片海底世界的勃勃生机——这景象,正是他上周在冗长视频会议中,向她详细描绘的深海珊瑚保育计划雏形。“林姐说你录了二十种潮声,” 他晃动手中的钥匙串,特意让那枚小巧精致的潜水艇造型钥匙扣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紧接着,是内置芯片模拟出的清越浪涛声,哗啦——哗啦——“要不要听听真正的座头鲸在深蓝里的呼唤?” 话音未落,低沉、空灵、带着远古回响般的鲸歌录音便从他手腕上的设备流淌而出,瞬间充盈了整个玻璃花房。这来自深海的声音之诗,与窗外啁啾的鸟鸣、远处隐约可闻的规律海浪声、以及花房里植物细微的呼吸声,奇妙地交织成一张宏大而细腻的自然之声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