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边,坐了一位黑发女人。女人神情有些木然,身形裹在黑色的长风衣之中,头顶戴了一顶鸭舌帽,灰黑色搭配在一起有了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忍着因为凌晨就起来赶车而发涩酸痛的双目以及混沌笨重的大脑,权若桉抱着背包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调整一下久坐了许久的睡姿。
但屁股才挪动一下,就听到旁边传来的不耐烦的“啧”声。
“你屁股大哇!就知道挤挤挤!”一旁抱着孩子的大婶瞥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落下一句话后就把身子别过去了。
权若桉抿唇,睫毛垂了下,然后又换回了刚才那个已经保持了很久的姿势。
这次回到R城来是处理一些事情的。
前三年权氏破产倒台,家庭和事业都分崩离析,接连散去。父亲早逝,母亲跳楼,只留下她自个儿苟延残喘地活在世界上,抛下R城的一切,就独身一个人躲去了外省。
现在回R城来,权若桉是来操手一些官司上的事情的。权家事业做的很大,自从破产之后,倒也有几位公司里的老人留下她想要帮她。
但那时候大家都有难处,权若桉就让他们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现在三年时间过去了,公司里的律师也不再背着一些小人偷摸地收集资料。
一个电话她就从H市“飞”来了R城。
当然,不是坐飞机来的,是高铁外加打的顺风车。
从混合着汗臭、烟臭、廉价皮革以及槟榔味的臭顺风车下来。
权若桉扶着路边的墙干呕了一下,弯着腰缓了一会儿这才逐渐缓过神来。
权若桉看了眼周围,就差不多知道这是在哪个区,哪个地方了。律所是在一条当地窄小的街道中,顺风车过不去就只能将她先放在路边了。
权若桉拿出手机准备先导航到律所,但手机是四年前的手机了,内存早就用满了,再加上陪着她周折这么多,这边磕一下,那边被水泡过,已经很不灵光了。
这不,卡顿了一两秒后就彻底死机了。
权若桉眉心隐隐跳动了下,按住内心那一股生起的烦躁。转身就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暮春的天气放在R城仍然透着冷意。
权若桉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她正好看到前方有一处公交车站台,于是就准备到那里去休息一下。
这条路上的行人有些多,权若桉能听到很多谈话的声音。本地口音和外地口音混合在一起,且大多都是洋溢着激动的年轻人。
“映山雪主题的作品展就在前面了!好激动啊,我今天还专门搭了一身和主题相配的衣服。”
“就属你那身装扮最费时间了,我们快点走吧,不然等下人家的发言都完毕了……”
“怎么又全怪我了!明明是某些人赖床好不好?”
两个女孩子挽在一起,说完后就加快步伐,没有几步就超过了她。
就在权若桉准备转身离开时,背后的脚步声传来,“晚上还要去机场,那个在英国读书的妞约我奔现。”
“那女的故意订晚上的航班什么心思你还能不知道吗?”
两个男人的声音被前方的身影敏锐地捕捉到。
冤家路窄。
权若桉眉头紧锁,仅仅听了一秒,就猜到了后面的两人是谁——孙家的大儿子和王家的私生子。
以前总是和她针锋相对的一对儿烂人,不过是他们单方面的。以前的权若桉睚眦必报,整过他们几次,损失了不少项目,所以权家出事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来落井下石过。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回来了,不然会被“报复”的。
权若桉深知圈里的这些手段,她眉头一蹙,冷静地加快了步子,帽檐也被压的低低的,她身形单薄,很容易就从前方的行人中穿了过去,直接钻进了前方拐角处的大门。
美术馆内阴凉宽敞,和那两个人隔绝到一扇门之外,权若桉心里松了口气,她准备被进去,就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下了,“小姐,请出示一下您的预约信息。”
权若桉刚放松的表情一僵,大脑飞速运转。
她低头捣鼓着手中的手机,一边佯做给她看,一边歉然地抬起头道,“不好意思,手机有点卡。”
这招果然百试百灵,工作人员没有过多要求她,提醒了一句下次可以以前把预约码存相册之后直接就放她进去了。
成功入了展馆,权若桉准备去卫生间洗洗手。
这边江霁雪发言刚完毕不过五分钟,围绕在中央的人群逐渐散去。
但她身边还站着三四个同行的艺术工作者。
大家都在夸赞,夸赞江老师有多年少有为,画技又是多么独树一帜,高超出神。
“这幅画的色调就很梦幻,人物的神态也抓捕得特棒。”
“我听小道消息说,专门隔了一间小隔间来放置江老师的私人珍藏之作,不知道可不可以……”
那人还未说完,江霁雪就打断他道:“这些都是应馆方要求制造的噱头,嗯……里面大多都是我不成熟时期时候的作品,像您这样的大家去看,让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