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主屏幕上，各组展示进度条逐渐推进。

光影流转之间，刚刚那位蓝裙舞者的投影在大屏幕最后一次划过。

她旋转、悬停、定格在半空——裙摆刚刚好掠起，在聚光灯下微微抖动，像是在等什么、也像是在向什么回应。

几人顺着引导离开答辩厅，准备前往G组候场休息区。刚转过一个走廊拐角，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诶，兰庭的这位小同学不好意思，能等一下吗？”

宋执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

是一个穿着青澜国际学院校服的男生，年纪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眉眼干净，表情带着点腼腆但真诚。

“刚才在答辩听你说的那段，我觉得很有意思。那个关于跳到一半的人，还有你说的‘他一直在努力不掉下来’——我挺有共鸣的。”

那人朝宋执走近了一步，笑着问道：

“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也在做选修手办设计项目，有时候想请教点创作思路，或者……以后有比赛也能联系。”

宋执一愣，还没说话，身侧一道比他更平静却也更直接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没空。”

青澜那位男生一愣，目光一偏，这才注意到——站在宋执另一侧的裴云深。

他背着包，神情冷淡，声音不大，却比任何拒绝都清楚。

“他今天很忙，等会儿还有安排。”

对方顿了顿，表情微窘：“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没事。”裴云深眼神不带情绪，客气却疏离地道，“谢谢你喜欢他的发言。”

男生愣愣点头，最终只好笑了笑：“那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走开，宋执这才慢慢转回脸，盯着裴云深看了一眼。

“……你说话挺直接啊。”他嘴角抿了一下。

“是你自己要说的吗？”

裴云深没看他，只说：“你不喜欢那种场面。”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给？”宋执反问。

裴云深这才偏过头，语气一如既往平静：“你如果想给，刚刚早说了。”

“你不是不爱多说话的人吗？刚刚说得倒挺快。”宋执有点别扭地嘀咕。

突然Allen轻声吹了声口哨：“啧，小宋执，今天真是社交风向标啊。”

“少贫。”宋执低头，“我懒得跟不熟的人讲那么多。”

他抬眼往前走去，手插兜，步子淡定地像是完全没事。

几人顺着楼梯转入另一侧通道，往G组的临时休息区走去。

等推开通往阳台边的小玻璃门时，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吹散了室内答辩时的压抑气息。

最先走在前头的Allen忽然“咦”了一声：“欸，出太阳了？”

众人抬头看去——

原本阴灰沉沉的天气竟在这会儿破了层薄云，一束阳光斜斜落在长廊边缘，暖黄地洒在金属扶手上。

秋风依旧凉，但阳光实打实地烤在人身上，像是某种刚刚好的慰藉。

“十一月还能见到太阳，还挺给面子的。”Allen抬头眯起眼，“这是不是老天都想着让我们赢？”

宋执不语，抬眼看了会儿天。

阳光落在裴云深头发上，那抹原本偏冷的墨色在光里变得柔和许多。他站在光里不说话，神情平静，像是已经察觉了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察觉。

罗伊希抱着图稿感叹：“我中午就不吃火锅了，咱能在太阳底下吃饭我就满足了。”

Allen大手一挥：“可以！庆功宴给你安排靠窗位，一人一罐橘子汽水，走量不走价。”

宋执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你都这么说了，蛋糕不给你吃也说不过去。”

“蛋糕？”Allen回头，“你真订了？”

“猜猜看。”宋执没回答，眼角余光却瞄了裴云深一眼。

裴云深正低头关上设备包，没看他，也没说话。

但手指动作放慢了一瞬。

几人进入休息室时，阳光还顺着窗帘缝照进来。安静、暖和、甚至比早上出门时更像一场轻松的活动。

几人刚在休息室坐下没多久，Allen就开始坐不住了。

他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又看了看外头的阳光，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哎哎哎，这么好的天，待在屋里太浪费了。走，我们出去晃晃。”

“你坐不住可以自己去。”苏棠靠着窗翻资料，头都没抬。

“不是——你们都来。”Allen笑得一脸欠揍，“我发现这场馆后面好像有个露天区，风景还不错。”

“你去拍景？”宋执挑眉，“搞社交媒体那一套？”

“我拍你脸上不行吗？”

“我看你是想死。”

一阵打嘴仗后，Allen还是成功把人哄出了休息室。

他们走到场馆后面的小露台区，那是一片铺着淡灰石砖的小广场，一侧围栏后是低矮绿植，阳光正好打在地面上，亮得像刚打过蜡。

Allen兴致勃勃地转了一圈，然后“咦”了一声：“欸！这边有个水龙头诶！”

众人：“……”

“你别乱来。”宋执警觉地后退一步，“你那表情很不对劲。”

“表情怎么了？”Allen已经开始撸袖子，“我只是想做个小实验。”

“什么实验？”

“关于物理扩散和角度反射的。”

“……翻译成人话。”

Allen对着那只水龙头比了比：“水龙头开小点，然后——”他用食指轻轻捏住出水口一侧，让水呈扇形四散开来。

“这样一来，理论上——”

**啪！**一股水柱直接斜射出来，准确命中宋执的脖子。

“……你大爷的。”宋执一声怒吼，“Allen你完了。”

“物理实验成功。”Allen笑得飞起，“扩散完美覆盖范围，连你都不能幸免。”

苏棠摇头，但脚步却没退，反而站到了阳光落下的角度。

“那你倒是喷到裴云深试试。”宋执冷笑，“让他帮我打你。”

“来啊。”Allen动作一转，水柱小小扫过裴云深鞋侧。

裴云深没动，只轻轻偏了个角度，然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Allen立刻秒怂：“……好，我停。”

罗伊希抱着画本小声笑得肩膀都在抖。

“欸你们看——”她忽然指着空中，“那边是不是……彩虹？”

众人一愣。

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

在斜斜洒下的水雾和冬日阳光交汇处，居然真浮出一圈小小的半透明彩虹。

它没有很大，甚至颜色也淡淡的，但就在那一瞬间，几个人全都停了动作。

“哇。”罗伊希轻声说，“太好看了吧。”

“11月还能看见太阳和彩虹，我是没想到。”Allen这次没闹了，难得安静地站着。

宋执原本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站在原地，耳朵微微发红，但嘴角勾了勾。

他余光扫了眼裴云深。

裴云深站在水雾后，逆光的那一瞬，他额前发梢也亮了点金边，表情没变，目光却落在那圈彩虹中央。

没人说话。

但谁都看得出——在这一刻，他们都是真的在开心。

不是因为比赛赢了，也不是因为彩虹多罕见。

而是因为在这个11月、这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有阳光，有水雾，有吵闹，有没说出口的好感。

所有少年时代最简单的快乐，全都刚刚好地落在了这一刻。

水雾渐渐落下，地面被打湿出一圈圈圆晕。阳光还挂在天边，却慢慢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