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宋执是第一次听到裴云深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这句“对不起”太轻了,像是带着点自我厌弃,又像是压了太久的心思泄了一个口子。
宋执没再说话,只坐回去,捏着吸管的手松了点。
裴云深看着他,眼神渐渐柔下来,最后只是低声说:“酸奶还想喝吗?我下次多买几瓶,冰箱放满。”
宋执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你就听?”
“你说了我就记。”裴云深轻声说,“你不说我也记。”
灯光暖黄,晚风吹进来,刚好吹动那张画着猫的纸。
纸角翘起一点,那只猫不再卷尾巴,而是睁着眼,静静看着某个方向。
它看向的地方,刚好是——两个离得很近的人。
宋执盯着那张猫画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借着那双黑白线条勾勒出的眼睛,想把自己那点没说出口的东西也藏进去。
“你画得还挺聪明的。”他低声嘟囔一句,“连个纸猫都能看出来我在生气。”
“它不聪明,是我笨。”裴云深语气淡淡的,轻得像怕吵到什么,“笨到不知道该不该靠近,也不知道靠近了会不会被推开。”
宋执没说话,只是伸手把那张纸抽了过来,折了一下,随手塞进书本夹层里。
“你收起来干嘛?”裴云深问。
“我愿意。”宋执没好气地回。
裴云深盯着他看了几秒,眼底那点压了整晚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慢慢融成一点点安稳的笑意。
“哦。”裴云深点头,没再追问,却轻声说了一句,“下次要出去能不能…早点回来?”
“干嘛?。”
裴云深看着他,语气低低的,“不干嘛,就是想——送你一句晚安。”
宋执怔住了,耳根刷地红了。
“你…你别老说这种话行不行。”他声音低了几个度,“你说了又不负责。”
“我有负责。”裴云深慢慢起身,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手撑在桌上,像是准备长谈一夜,“我每一句话,都负责。”
“那你刚才——”
“我不说喜欢,不代表我没在意。”他望着宋执,声音低得像是夜风吹动纸张的声音,“我只是……还在想怎么才能说得好一点。”
“你总是骂我‘爱装’,那我干脆不装了。”
他话音刚落,宋执眼睛动了动,像是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但他仍然倔着脖子,不肯先低头。
“你不装了,那我也不装了。”他抬起眼,盯着裴云深看,“我今天出去吃饭……其实也不是为了黎川。”
“嗯?”
“我是因为你太烦了,我才出去的。”
“……”裴云深愣了愣。
“你不说清楚,我也不想待在你身边猜来猜去,你一会儿靠近,一会儿又一副‘别理我’的样子。我是人,不是温度计,哪有这么精准。”
他说完后气鼓鼓地别过头,小声补了一句:“……我也不是吃他饭吃得多开心。”
裴云深听着他这一大串话,忽然抬手揉了一把他头顶的头发,像是实在忍不住。
“你干嘛!!”宋执炸了,“我话都说了你还不放过我!”
“因为你真的很可爱。”裴云深语气认真。
“……”
宋执彻底没话了,只能原地社死地盯着桌子,用那张猫画盖住自己的脸。
“睡觉了。”他闷声道,“不许说话。”
“嗯。”裴云深轻声答,“晚安,小果子。”
“滚。”
灯光灭下去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宋执才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
“……晚安。”
那晚,谁也没先睡着。谁也没再说话。
可屋子里,终于不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