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方才还差点绊我一跤!”一商人接话道。
上茶的小二笑着与他们搭话:“客官们,咱们这儿叫满槐巷,当然是槐树长得最高最密的地方哟。要是你们顺着长巷往山那头去走走,那树根啊,密得人都跨不过去。”
“槐城的树太多了些,不能砍一砍、修一修吗?那一头被树堵了路,连牛车都行不过去。想去北淞城做生意还得绕一大段路呢!”
听见北淞城,闻人月的一双鹿耳朵往前竖了起来,前后快速摆了几下。
一商人一说这话,商队那些人也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话,多少有些抱怨槐城的槐树挡路。连邻桌也有人跟着附和了两声。
小二摇摇头,说道:“我听我太爷说啊,我们这槐城的人当年迁来这儿的时候,砍了槐树筑城盖房,结果惹得山神发了怒,连下了一个月的雨,被砍倒的那些槐树遇到洪水反而疯长了起来,险些把这地方的人用树困死了。后来是个仙人路过此地想了法子,让我们建一座山神庙,保证后代永不伐城中槐木。等那洪水终于干透,我们祖先才又建了槐城。”
“这故事我听过的,有些年轻人跟我一起出来走走,并非冒犯的意思,还请见谅啊,”云青笑了笑,随即转开话题,“按以前我常点的菜,上一桌来。”
等小二应了声,云青又吩咐他道:“对了,切好的牛肉煮好别放料,用小碟盛了给这小白狗吃。”
小二这才看见乖乖蹲在地上装狗的闻人月,心道一只狗竟吃得这般好,行商还是有钱。
他不敢耽误云青这老主顾的事,小跑着去后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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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月装狗装得很成功,把完全没有任何味道的牛肉全吃光了。
跟着商队回驿站的时候,他仰头看着槐树的林荫遮蔽了整条巷子,莫名想到妖狐身上捆束吸血的槐树枝条。
他试着故意踩了一脚地上的槐树根,脖子上的红线一阵发烫,顿时被烫得跳离槐树根系。
这根红线是师尊从血里抽出来的仙元所化,到底是有什么用处?
闻人月盯着那槐树根,发现它并无什么动静,便跟上了前面的人。
在他身后的槐树根缓缓从地面挪开,那粗壮的根系不经意地换了个隐蔽的位置。
根系上裂开了一道缝隙,一枚金色的眼珠被枝条撕扯着睁开了,很快便疲倦地闭上了,任槐树根如何敲打也不愿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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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月自从踩完槐树根,脖子上的红线就隐隐散发着热意,热得他的脖子毛汗湿了一圈,只能伸头过去咬了咬那根线。不知为何,那红线瞬间降下了温度,一直到驿站里也没再作妖。
他落在人群后面,到驿站闻了闻味道,找到了云青和小芹的房间。爪子拍了两下门,云青就给他开了门。
进门看见小芹正在桌边练字,小芹看到他立刻招了招手,说道:“小白,你看,我会‘闻’字了。”
闻人月探头过去,小姑娘的字写得歪歪扭扭,耳字都出了门框。于是他也叼着笔,在那个字旁边试着写了个端正的“闻”字。
小芹立刻拍手笑道:“爹爹,爹爹,快来看,小白自己写了字!”
云青赶快过来看,也跟着笑说:“你会写字?还会写什么?会写你主人名字吗?”
闻人月摇了两下尾巴,会再多也不能随便展示,只能继续装听不懂。他溜走在房间里找了个地方趴下。云青也没细问,只当他主人教得好,继续给小芹授课去了。
等他教完字,抱着小芹说:“你娘亲还不知道怎么在家担心你……这一回我可是求了她好久才放行的。”
“是我自己要跟着爹爹来的!我以后要像爹爹一样,骑马走四方!”
“哈哈哈,小芹你知道要走哪四方吗?”
“不知道,但我想骑马!”
云青爽朗地笑了:“好啊,那你以后也和爹一起行商?”
“嗯,我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赚好多好多钱,还要找一个最漂亮的地方盖房子。然后带上你和娘一起住在里面!”
“行啊,不愧是我的女儿。等你再大一点,爹就教你怎么经商。现在该睡觉了,今天可没有娘亲陪你睡了,你可以吗?”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一个人睡!”小芹捧了被子,蒙住了头。
云青笑着用他们父女练字的横案隔开了床铺,小芹睡在左侧,他睡另一侧。他看了看趴在地上的闻人月,冲他招了招手:“小白小白,帮我们熄个烛吧。”
也不知云青是如何看出他身上有“灵性”,不论闻人月怎么伪装,好像都瞒不过他那双眼睛。云青坚信他听得懂,他只能郁闷地爬起来,两只前爪趴在桌上,用鼻息艰难吹灭了蜡烛。
“谢谢你了,小白。”
黑暗中传来了云青的声音,闻人月跑了回去,继续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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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那红线滚烫得几乎像是灼烧一般,将闻人月惊醒了,他睁眼一看,从窗户边上蔓延进来的槐树枝条紧紧捆着小芹,要将她拖走,一旁的云青正死死地扒着那枝条,用腰间挂着的小刀划着那些树枝。
“去叫人!小白!”
云青见他醒了,冲他大喊道。
闻人月立刻踢开房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