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我是阮黎,你合法领证的妻子。”她说。
“是你?”徐梦舟讶然。
她对阮黎这个名字很有印象,隔壁家体弱多病的那位,一天要吃三吨药,自己妈和她妈关系不错。
但仅限于此,上一辈的交际没有传给下一辈,她俩纯属点头之交。
“……我们是商业联姻吗?”徐梦舟皱了皱鼻子。
一个受到偏爱的人,哪怕短暂遭受挫折,上天也舍不得给予她太多的苦楚。
徐梦舟就是这样的人。
失忆,骨折,莫名其妙的婚姻状况,这份许多人都无法接受的意外,放在她身上,却好似只是打了个喷嚏,患了一场小感冒,是无需忧虑不值一提的小事。
身下躺着的貌似不是病床,是沙滩椅。就连日光也要多留恋几分,不舍得离开她灿金的发丝,上扬的眉眼。
她望过来的眼神明亮,清澈,无措中透着好奇,甚至都没有警惕。
根本不担忧自己会遇上解决不了的坏事,遇到对她不利的坏人。
她的确是失忆了。
阮黎的目光轻轻在她面上游弋,将所有细微的神态收入眼底。
——而且对自己十分陌生。
抿着的唇角极其轻微地翘了翘,阮黎拉过椅子,拂着裙摆坐下,黑润的眼眸映着日光,漾开星河倒灌般的璀璨,笑意含了三分,温柔缱绻。
“你觉得自己会接受联姻吗?”
她把问题抛了回来,轻轻巧巧的,因为语气太柔和,便像是亲昵地打趣。
徐梦舟摇了下头。
她那一瞬间太惊讶,说话不过脑子,实际上话刚出口,自己都想笑。
她了解自己,我行我素又莽撞,和妥协从不沾边,何况徐女士也不会让她联姻。
不是交易……那就是真爱了?
徐梦舟面色古怪,指尖不由得抠了下被面。
已婚的事实做不了假,可她还是没法相信,就像拿了一个不熟的剧本,没办法代入到自己身上。
“我们结婚多久了?”
她想知道一些细节。
“不久,只有三个月零十二天。”阮黎微微笑着,“但真正认识,彼此熟悉起来,是八年。”
徐梦舟若有所思,如果没失忆,是她三分之一的人生。
原来还是日久生情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
总比闪婚的可信度高,何况她向来朋友众多,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我买了新手机给你。”阮黎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盒,曼慢条斯理地将旧手机卡换过来。
徐梦舟忍不住盯着她的手看。
纤细修长,甲面是浅浅的白粉色,边缘圆润整齐,没有染指甲。
很干净漂亮的一双手,适合拿起画笔,弹奏钢琴,插花,搞点和艺术有关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徐梦舟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是陶瓷拉胚,指缝里浸满水和泥,湿漉漉的,粘稠的,又脏又干净。
最好是在窗帘被拉上的室内,只有一缕光分割线般落在身前,她的面孔隐在暗处,一双手亮到反光。
“你喜欢陶艺吗?”她冷不丁开口。
阮黎嗯了一声,尾音扬起,像是没听清。
鼻音听起来是毛绒绒的柔软,徐梦舟半坐半躺,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阮黎优越的鼻梁,纤长的睫毛。
这人变化真的很大,她自己应该也是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做陶艺应该很好看。”徐梦舟向来口无遮拦,只顾把脑子里的东西倒出去,全然不管听众怎么想。
也没注意到,阮黎眼底微微荡开的涟漪。
她接过新手机,首件事就是打开相机。
“哇哦,我真是越来越帅。”对着屏幕左右扭了扭脸,徐梦舟才想起最关键的事,“对了,我怎么出车祸的,意外吗?”
这人虽然平时也在意形象,但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的场面,阮黎还是头一回见。
她快速垂了下眼,嘴角绷直,“你在去片场的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面包车撞了。”
“片场,等等,我是导演吗,是不是!”
“知名导演。”
“我就知道。”徐梦舟唇角勾起,神色从容又得意,只是不过片刻,这份笑容就消失再脸上。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焦急地问:“我是去片场的,但是出了车祸,那剧组怎么办?我的电影呢,是电影吗?”
掌心传来微凉的触感,徐梦舟怔了怔,连忙把对方的手又甩开。
啪。
是手掌摔在被褥上的声音。
“嗯……”徐梦舟五指大张,使劲抓了抓被子,忽然感觉气氛尴尬起来。
“是一部武侠剧。”阮黎顿了顿,双眸眯起,露出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笑,片刻后才回答,“进度不用担心。”
徐梦舟刚松口气,就听自己的太太再度出声。
“女一号和你同一天住院,拍摄目前暂停了。”
晴天霹雳。